公元前488年，孔子在流浪列國八年多后，再次回到衛(wèi)國，然后留在衛(wèi)國，接受了一份俸祿，當然也是閑差，衛(wèi)出公姬輒沒想給這個老頭兒一個堪比卿位的高職，只是出于對他的尊重，讓他得以衣食無憂。

事實上，姬輒曾經(jīng)動過重用孔子的念頭，并委托子路試探孔子的想法。

子路問孔子：如果衛(wèi)君請您執(zhí)政，您首先會做什么？

孔子說：先正名。

子路急了：老師您太迂腐了吧，正名有什么用？

孔子指著子路的鼻子就罵：放肆！你不懂就閉嘴，別胡說八道！

罵完了，孔子給子路上了一課：

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

孔子要正名，目的依然是行禮樂之政，這是他一以貫之的施政理念。孔子周游列國，無非就是希望有人慧眼識珠，采納這種理念治理國家。但這句話在姬輒聽來，就顯得十分刺耳，因為他以兒子的身份與父親對峙，即是名不正，這個名該怎么正？

孔子不懂得妥協(xié)，姬輒也就放棄了重用他的想法。

這一次，孔子在衛(wèi)國待了大約四年，期間，他與衛(wèi)國執(zhí)政孔圉頗有往來。孔子很欣賞孔圉，稱贊他“敏而好學，不恥下問”。但是孔圉做的一件事，讓孔子非常不高興。

此事與衛(wèi)國公子大叔疾（或許是衛(wèi)靈公或者蒯聵的庶弟）有關。

大叔疾娶了宋國公子朝的兩個女兒（妹妹隨嫁而來，即媵妾），這個公子朝很可能就是與南子有奸情的那位。公元前485年前后，公子朝在宋失勢，出奔?？奏鲎プC會，讓大叔疾休妻另娶，而所娶之人正是孔圉的女兒。此時孔圉勢大，大叔疾不敢不從，但他娶了孔圉之女后，仍與前妻的妹妹暗中勾搭，后來干脆在犁邑（衛(wèi)地，在今河南省范縣）為之營建宮室。此事在衛(wèi)國鬧得沸沸揚揚，舉國皆謂大叔疾如有二妻。有妻有妾不算什么，有二妻卻是大事。孔圉大怒，欲發(fā)兵攻打大叔疾。

發(fā)兵之前，孔圉找來孔子，似乎想征求孔子的意見。

電影《孔子》劇照

孔子說，自己只懂得些祭祀禮儀之事，不懂打仗。

孔子避開了正面的回答，貌似對此事沒什么意見，實則非常生氣。

回到住處，孔子令弟子們馬上套車，準備離開衛(wèi)國。他憤憤地說：鳥可以擇木，木豈能擇鳥？顯然，孔子認為，孔圉找他，不是請教，只不過是在上者對在下者的告知，因而對他是一種冒犯。

孔圉聞知，急忙趕來勸阻，他辯解說，自己這么做并非出于一己之私，而是為了防備國家有亂。

孔圉最終沒有發(fā)兵，只是派人把自己的女兒搶了回來。

事情到此遠未結束。大叔疾不知收斂，又跑到國都之外的另一處地方，勾引當?shù)嘏?，結果被當?shù)厝俗チ爽F(xiàn)行，一頓羞辱，車子也被搶走，上交國君。大叔疾出奔，去往宋國，投奔了司馬桓魋。大叔疾敬獻寶珠一顆，桓魋贈以城邑一座，即城鉏（宋地，在今河南省滑縣東，離衛(wèi)國非常近）。后來，宋景公子欒看上了這顆寶珠，向桓魋索要，桓魋不給，令子欒懷恨在心，至公元前481年，子欒到底還是找了個機會把桓魋趕出了宋國。同年，大叔疾也遭到了城鉏人的圍攻，所幸衛(wèi)莊公把他召回了衛(wèi)國。

這位衛(wèi)莊公，并非別人，正是在外流亡多年、時時刻刻想要返國奪位的蒯聵。

事情至此，似乎可以理出一個大致脈絡——大叔疾很可能早就與蒯聵暗通，而孔圉忠于衛(wèi)出公姬輒，嫁女于大叔疾，是為了拉攏和收買他，后來見拉攏無效，便以大叔疾淫亂為由，將其逐出。事后，孔圉又把女兒嫁給了大叔疾的弟弟，應該是為了安撫大叔疾一族，避免其族叛亂。

若事實果真如此，孔圉對孔子的辯解當是實話，而孔子的反應也證實了這一點——孔子有些猶豫，打算留下來。

電影《孔子》劇照

恰在此時，季孫肥遣使來衛(wèi)，以厚禮召請孔子返魯。

孔子不再遲疑，即刻踏上歸途。

此時已是公元前484年下半年，孔子六十八歲，闊別父母之邦已經(jīng)十四年。

（《大夢春秋》139，待續(xù)。原創(chuàng)，盜用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