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歷河頭

說不清楚為什么，是你

胸中懷有太多的幽怨，還是松軟

浮躁的黃土，讓你來不及沉淀

耐著性子，怎不見清澈見底的笑臉

沒有石頭的河床像營養(yǎng)不良的女人

裸露粗糙平坦的腹部

河灘上，一些堿灰藤到是開得旺盛

嗆死蛤蟆的苦水羔羊也喝?？傆幸恍?/p>

撲棱的翅膀聲貼著潺潺流水鳴叫、飛離

我常常在烈日下奔波，在河畔行走

攜帶眾多的子民:   土豆、小麥、高粱還有苦蕎

溯源而上，找尋你蔭庇隴中的福祉

獨對蒼茫。煙火從來未斷

祖歷河頭，我打探歷史淵藪

身邊事物，依舊如潮如歌

        風雪吹送

風雪吹送。背井離鄉(xiāng)的那人歸心似箭

內(nèi)心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充斥巨大渴望

延宕的遠方復明。故土北地

世界潔凈，不是他想象中這般

齷齪模樣?？床灰娖蹚娏枞?/p>

看不見爾汝我詐。雖草木蕭條

你看枯樹枝頭掛上潔白雪花

閃耀著詩意的美，禪意的凈

一些小小的翅膀，羽毛，跳躍的音符

或前或后，伴他一起飲下四野的風雪

這人世呵，山一程，水一程

有時候穿越塞北風雪

有時候行走江南煙雨

推開一幕幕神秘的面紗

苦難，磨礪，或收獲，都是不可或缺的風景

一座灌滿風雪的廟里

山神爺?shù)暮毶辖Y(jié)了濃霜

游子的腳程尤顯急厝

那一刻，還是虔誠的叩拜

垂手靜立

鄉(xiāng)愁持續(xù)發(fā)酵

慈母和愛兒，魂牽夢繞的石峽

在山那邊

        那一聲牛哞

完全進入了機耕時代。你還

牽著那頭老牛，放牧，在田邊溜達

用勤快賺取了半世好名聲的牛

皮毛被你梳理的油光發(fā)亮

騎著牛背橫笛吹簫，或吟詩唱歌

馱一顆夕陽懶洋洋還家

都是再不可多得、多見的風景

說到牛，忍不住多費點筆墨

作為最古老的獸性，何其強悍

本可以完全憑借鋒利的尖角

把百獸刺成荒草，讓它們顫栗著稱臣

在它身上

藏掖不住的一絲善行成了致命的弱點

被你的祖先抓住，制服、馴化、使役

人和牛從此成了朋友

最后一塊山坡地被推拓的平展

解甲歸田，是你沒有想到，也是老牛沒有想到

合該它的子孫們有福

遠離使役，吆喝，皮鞭的抽打

只是

屠宰場指向的鋼刀，是老牛無法喊出來的疼

你明白

老牛為什么常常會流淚

月光下，冷不丁那一聲牛哞

       旱

陽光生銹的時候，莊前屋后的

玉米高粱，小麥胡麻，面黃肌瘦

就連泥土里的土豆睡不好一個囫圇覺

長不出豐滿碩大的塊莖，就只能

歸至于一塊土坎拉身上

風一吹就折斷的草木終成灰燼

一路逃生的蝸牛舉步維艱

當滿山遍野的花兒凋零

麗質(zhì)、倩影、陰柔不在

止剩的陽剛，蠻橫以使江山盡失

幻想一片云彩。沾唇之露

當以腳根的翠綠相報

有時候，一脈根系，足以

收留一個疲于奔命的螞蟻家族

一朵花，成為蝴蝶的產(chǎn)房

脫變，再生

誠如草木之于泥土的感恩

我也從未放棄對生活的信仰

猙獰的旱魃有被驅(qū)逐的一日

天降甘霖，萬象更新

        胎  記

帶來隔世的傷疤

帶不來隔世的疼痛

分娩時，我踏蓮而生

母親承受了九死一生的痛苦

我并沒有蓮的清新脫俗

出淤泥而不染

亦沒有給母親帶來福音

在多災多難中長大

我時常在夢中驚醒

胳膊上郁結(jié)的紫，在挽起衣袖時

觸目驚心。和什么人之間

有過恩怨情仇，已無從考證

這隔世帶來的傷疤燭照現(xiàn)實

在為人處事時

我不免謹慎，低調(diào)

        注：踏蓮而生是謂倒生。

        無 果

落入俗套的小說，以不能

完美收筆。放下屠刀的人

卻能立地成佛

大雪制造了新一輪降溫

把身子縮進衣領，就像蝸牛

縮進了殼。距離春天仍將

持續(xù)一段嚴酷日子

所有的建筑工地停工了，我感到

前途渺茫。我知道我那幾個

奇瘦的文字

搭不成廈屋，收留落魄書生

孤獨與寂寞。破舊的老屋

穿堂風雪

蝸  牛

這只背負家園，江山的蝸牛

終于沒能挪出我的老屋

死在了花盆。枝繁葉茂的平安樹

我無法探究它的死因

是疾病、意外，還是其他

它曾企圖逃離

好幾次，被我從馬桶、床邊捉回

之后，保持了安分

我一直把它當朋友

一有閑時間了給它唱歌，吟詩

分享我的快樂和痛苦

或許早該放生，讓它重回自然

我為自己犯下的錯懊悔不已

蝸牛雖小，但在這個秋天，我還是

感到了一次

錐心的疼

我沒有把它拋棄

埋在花盆。像種下一枚種子

小小的墳冢里有開花的靈魂

        廣 場 舞

霓虹燈按時在黃昏閃爍

高樓大廈就像碉堡

陰影逼近，戰(zhàn)事吃緊

暗堡里噴吐著槍彈的火舌

廣場上黑壓壓的人群

像迎著死神跳舞

幽靈的隊伍

拋棄了世間的一切煩惱

沒有誰充當觀眾

更暗了一層的陰影里

秋天的樹葉開始無聲脫落

命運空蕩得，只剩下離別

人生就像是一場又一場的舞蹈

隨處皆是舞場。誰都希望把握住

優(yōu)美旋律，展示自己靚麗的風采

卻總是在無意中摟抱黑夜的情人

多少青春與白晝就這樣錯過

       驢

快驢加鞭也致不了千里

掙不脫世俗羈絆的籠頭

驢也只能充當配角

干一些馬不愿意干的事情

比如推磨，被蒙住雙眼

在咫尺天地間被無情的皮鞭

驅(qū)使，踏碎昏曉

驢的委屈比身上的毛還多

誰叫它懶惰成性

驢挨過的皮鞭，驢自己也說不清楚

其實驢還是很辛苦的

馬拉一犁，驢也拉一犁

馬耕一寸，驢也耕三分

板結(jié)的泥土同樣被犁得松軟

驢還有比馬更值錢的東西

——驢皮

熬制的阿膠成了人們大補的良藥

這些風光驢不知道

驢賦役不動的時候，等待它的

將會是鐵錘和榔頭

砸碎骨頭，剔盡皮肉

“天上的龍肉，地上的驢肉”

驢當然不知道，自己的肉

也比馬肉吃香

        雪 花

這個冬天

貧窮得也就剩下一片

雪花

她薄而脆的身子骨

單純的心，不足以應付

春風的輕佻

這和我的不諳風月

有點相似

        過  失

打掃除塵，準備過年

生起爐火，逼退一屋子寒冷

可爐火怎么也捅不旺

濃煙倒出，像黑夜

沒完沒了地噴薄

原來，麻雀把家搬來煙筒

被煙熏火燎趕出去的麻雀

還傷了翅膀

我準備過年了，而麻雀的

流浪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