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妹子

山里的樹一邊衰老一邊發(fā)芽

伸手抓一把空氣就能呼吸

村莊的味道

深淺不一的腳窩里，仿佛聽見

牛的鳴叫牧童的短笛

老槐樹，亮出灰白調的舊痕

池塘，不斷涌起的水花里

將深藏多年的鄉(xiāng)音

一枚枚托起

山里的妹子不再穿素素的格子衫

她的臉龐像花

不施粉黛也紅遍田野

比春天的風還溫暖

守山的石頭

一塊頑石守在山口

上山下山的行人每一個都不放過

邊角打磨得又圓又亮

誘惑著一雙雙手掌的溫度

也許太老，連山都叫不出它的名字

卻依然長出勃勃的生機

那披肩的綠苔，翠綠而濕潤

讓爬山的風一遍一遍跌落

時間，寂靜得長出蟲鳴

用山風交換的空寂，反復更替

石頭守在路口

依然，等待著上山下山的人

艾葉

門上的艾葉早已枯黃

當我再次走近

仿佛，又被母親的祝福

撞擊了一次

喜歡，重復用一串串孤獨

去敲碎母親的孤獨

然后，用徹夜的燈光

陪伴

秋天，習慣

用冬天來掩飾衰老

而我習慣，用一句謊言

填滿滿屋子的空寂

泡沫

迷失在一串泡沫里，父親

臨走前眼睛里就有泡沫一樣的光

映出我的孤獨

離不開土地，父親的骨骼

在泥土里長大成人

一起長大的還有泥土里長出的

一粒粒蟲鳴

如今，父親走了

父親將骨骼重新埋回泥土

然后，四周種上花草

種上蟲鳴

一枚渴望上岸的石頭

一枚渴望上岸的石頭

將岸上，想象成美好的世界

有藍天白云，有溫暖的陽光

有沐浴的雨水

甚至，還有洗煉靈魂的月光

選擇，在一個冬天走出水面

走出安放身體的巢穴

走出那層無法感受真實的水

迎接它的，是灰塵，污垢

是陽光的暴曬，是雨水敲打后的疼痛

霜煉將它與泥土揉捏一起羞辱

一枚純潔的石頭

渴望回到水底，只是

河岸已走遠

父親

（張開翅膀找到那根最輕的羽毛）

羽毛，是用來防御的武器

每一根都裝滿了故鄉(xiāng)的點點滴滴

唯獨，最近的那根

卻裝不下父親的背影

三月的陽光

始終，沒有抬起頭

一場場梅雨連接一幕幕煙霧

交替著，侵占

每天的一分一秒

四月，候在眉頭

心情一度抵達家鄉(xiāng)的小山坡

若不是這糾纏的煙雨

除了母親，種植了

父親的土地也在思念之列

卑微

終于，你用一絲善念牽起我的尊嚴

我卑微地開著花

怯怯地跟著春天的腳步

仿佛，卑微在

漸漸抬頭

風，沿著枝干爬升

繞開我的虛弱

吹醒，嫩嫩的綠

我得長出幾片撐起鳥鳴的綠葉

接住陽光，接住雨水

接住從寒冷中

走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