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浪漫主義并不是我最喜愛的音樂時期，我的最愛的古典主義的維也納樂派。但是在浪漫主義時期有兩個人的音樂時絕對令我著迷的，一個是門德爾松，另一個就是舒伯特。其實舒伯特的所有作品中，我比較愛聽的是他的室內(nèi)樂，第一鋼琴三重奏（D.898），死神與少女弦樂四重奏（D.804），當然還有鱒魚鋼琴五重奏（D.667）都是令人百聽不厭而且每每欲罷不能的佳作。相對而言，對其藝術(shù)歌曲和鋼琴奏鳴曲不是非常感冒，不過這也只是“相對而言”。 但是在所有他的作品中，最能帶給我震撼的感覺的還是第八號b小調(diào)（未完成）交響曲（D.759）。提起舒伯特，很多人第一個想到的是他“藝術(shù)歌曲之王”的稱號，然后鱒魚五重奏也經(jīng)常為人所稱道；相比之下，他的交響曲似乎或多或少有點受冷遇，“9大交響曲”似乎是貝多芬的專利。但是我相信聽過舒伯特的交響曲的人都一定會折服，贊嘆，尤其是最后的兩部“未完成”和“偉大”。而在我的眼里，“未完成”比“偉大”更加偉大。其實自從這首作品問世以來有不少后來人都曾試圖接著續(xù)寫兩個樂章使得整部作品符合習慣上的四樂章形式。結(jié)果毫無疑問地均以失敗告終。大多數(shù)人的續(xù)寫甚至不能令他們的第一位聽眾——自己感到滿意。最后人們終于意識到，這部交響曲就像是斷臂的維納斯，從形式上盡管它少了兩個樂章，但是從藝術(shù)的角度上看，它已是一部不僅完整而且完美的作品了。 第一樂章b小調(diào)，是一個中庸的快板，采用奏鳴曲式。b小調(diào)被稱為“死亡的小調(diào)”，最適合表現(xiàn)悲傷和痛苦的感情。引子是很弱的低音合奏。第一主題是深沉而痛苦的，體現(xiàn)出作曲家對現(xiàn)實的不滿與憤懣。木管組吹奏出傷感的主旋律，而低音組在一旁嘆息。第二主題是抒情而柔美的，讓人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遠離塵囂，沒有現(xiàn)實社會的黑暗與不公。這種逃避現(xiàn)實式的美好主題其實并不代表著作曲家的消極避世，而是浪漫派音樂的一種典型的寫法。一般都是在第一主題訴說不滿，第二主題得到暫時的解脫。但是幻想中的幸福終究不是現(xiàn)實，第二主題在一個不穩(wěn)定和弦上戛然而止，聲響變得很強，銅管在這里起到很重要的作用，樂曲達到一個小高潮，再轉(zhuǎn)為柔和，長笛的婉轉(zhuǎn)似乎預(yù)示著就像是光明就快來到。然而就在這時樂曲又急轉(zhuǎn)直下，低音部的呻吟再次把樂曲拉回到痛苦的第一主題，似乎是正是把人從美好的幻想拉回現(xiàn)實。每次聽這個樂章的時候我總是喜歡把它和柴科夫斯基的“悲愴”交響曲的第一樂章作比較。同樣是死亡的b小調(diào)，同樣充滿了灰暗的色調(diào)，連兩個主題的情緒都頗有相似——都是體現(xiàn)了痛苦與掙扎的第一主題，帶有烏托邦式幻想的美麗的第二主題。但仔細聽來，其實二者還是有些許的差別。舒伯特第八在第一主題中除了痛苦，還可以聽到一絲憤怒，而柴科夫斯基則更多的是哀怨了——不過這里還是主要說未完成，關(guān)于對悲愴的看法可以換個地方討論。第二主題都是一個幻想的極樂園，不過似乎未完成構(gòu)建的更清晰，而悲愴那被后人稱作“黃金8小節(jié)”的第二主題更加朦朧和夢幻，快樂和美好離人更遙遠。 采用的是雙呈示部，因此回到第一主題以后仍然是繼續(xù)痛苦著。乍聽起來好像就是簡單的反復(fù)，但是我聽過的幾個版本來看情緒仿佛都有了一些小小的變化，簡單一點說就是第一主題似乎更痛苦，因為有了之前對美好的憧憬之后，可以說是“因為希望，所以痛苦”吧，而再次進入第二主題時的期盼和憧憬似乎也多了幾分，戲劇的張力不斷地加強，這也就很自然地迎來了隨后的一段非常激烈的表現(xiàn)斗爭的旋律，銅管和弦樂交織著把樂曲送上一個很強的高潮，每一記都是強音，定音鼓的不斷敲擊非常震撼，仿佛是告訴了人們要達到夢想中的美好必須要經(jīng)過這樣一個慘痛的過程。不過很遺憾，結(jié)局是悲劇的，與命運抗爭的英雄人物還是被擊敗了，于是當歸于平靜之后樂曲重歸第一主題。不過這次是再現(xiàn)部，第二句就開始變化，并不是木管吹奏低沉陰郁的主題，而是通過弦樂組的一點一點地上行過渡到第二主題的再現(xiàn)。雖然這一段在情緒上沒有之前那么悲慘，但是反而讓人聽來格外的哀傷，因為反復(fù)的憧憬和抗爭都沒有得到好的結(jié)果，希望一次次地破滅了，這時候再次奏出英雄氣概的主題也已經(jīng)不能讓人得到太多的慰藉。也許這就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事實也正是如此，在一段夢囈般的低聲自語之后似乎是放棄了斗爭，充滿絕望氣息的雙簧管把樂曲引向最后一個高潮，正式宣布了現(xiàn)實的美好已經(jīng)不可達到，抗爭的英雄已經(jīng)到下。死亡小調(diào)的悲傷，在最后徹底地體現(xiàn)了出來。 第二樂章，流暢的行板，E大調(diào)，可以看作是一個二部曲式。其實分界也并不是特別明顯，總的來說戲劇性沒有第一樂章那么強烈。因為在前一個樂章里英雄已死，抗爭無望，所以這個樂章里更多地聽到的只是一種不實際的空想。樂思上來說和第一樂章銜接得很緊，在遭受到了最后的打擊之后開始了一段夢幻、安寧的遐想，旋律的歌唱性很強，是一支小提琴的詠嘆調(diào)。然后長笛也加了進來，悠揚的聲音更加平添了幾分意境的似真似幻。而不久小提琴又出現(xiàn)了一個堅定的步伐，是認定了這虛幻的美好？還是仍然相信這種美好可以成真？然而在這堅定的步伐當中卻又出現(xiàn)了一絲痛苦的情緒，仿佛在告誡不要過分地沉溺在美好的幻想之中，而這無疑是一件令人感到悲哀和難過的事情——現(xiàn)實的苦難時刻都在無情地敲打著美麗的夢境，使人的內(nèi)心深處無法得到哪怕一時半刻真正的安寧。這種隱隱的不安到最后就發(fā)展為了一個高潮，大提琴和小提琴一起傾訴著在幻想的安樂國度也無法逃避的痛苦。情緒減弱下來以后安逸的冥想中也帶了幾分抹不去的哀愁，樂曲仿佛變成了一支悲歌，再也聽不到任何反抗的跡象，就這樣沉沉睡去，但愿長醉不愿醒。 相比“悲愴”來說，“未完成”雖然也是最后在命運面前低頭，無力抗爭，但還是能看出作曲者在心境上的差別。首先，“未完成”第一樂章中似乎有更多的試圖抗爭的成分，而“悲愴”似乎屈服的太快了一點，最后更是徹底放棄了一切希望，可以說把“悲愴”這個主題發(fā)揮到了極致。其次，同樣的失敗，“未完成”始終都有著幻想，有著對美好的追求——盡管到后來已變得不現(xiàn)實，直至最后也是在一個虛幻的美好意境中結(jié)束。而“悲愴”給人感到更多的是徹底的絕望，連黃金8小節(jié)聽來都是凄美之感而并非充滿美好的憧憬，可以讓人感到這是作曲者的絕筆之作。我們無法簡單地說哪種意境更好，只能說這兩部作品都是從古到今交響音樂中永恒不朽的悲劇經(jīng)典。（不知不覺又扯了這么多關(guān)于“悲愴”，因為我也確實很喜歡這部作品） 第一次嘗試著寫聽一部交響樂的感受，寫得不好還請見諒啊? [s:36]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