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貴有味，這是我讀過萌娘《草木寓言》后的第一感覺。之前，沒有讀過萌娘的詩，只是感覺她的散文寫得很有味道。不想，散文的底蘊就源自她的詩。詩人賦予草木以成長的活力和人的情感，那其實就是歲月的影子。從跳躍的詩行中，我仿佛聞到了黑土地的縷縷草香。

這是一部遲到的詩集，大多數(shù)作品都寫于20世紀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寫了知青歲月，寫了人生履痕，寫了北漂思鄉(xiāng)，寫了母子情長……應(yīng)當說，這是一部懷舊的抒情詩集，也是一位女詩人的青春剪影，讓我讀懂了作者留給歲月的詩意。

我在想，《草木寓言》的詩味在哪兒？吸引我讀下去的魅力何在？歸納為：第一是想象力，第二還是想象力。從某種意義上說，想象力的高度，決定了詩歌的高度。想象會讓詩歌插上飛翔的翅膀，展翅翱翔在充滿詩意的藍天。

對此，古人早就給我們做出了榜樣。像李白以恢宏的想象力，寫出了《夢游天姥吟留別》：“腳著謝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像李清照以壯闊的想象力，寫出了《漁家傲》：“天接云濤連曉霧，星河欲轉(zhuǎn)千帆舞。仿佛夢魂歸帝所。聞天語，殷勤問我歸何處。”萌娘深解這個作詩的道理，雖無李白的恢宏和李清照的壯闊，但也足以抒發(fā)內(nèi)心的深情了。

萌娘的想象力是帶著草木綠色行走的。從書名《草木寓言》，我想起一句老話：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但從她的詩里，我看到的草木是有情的。不是嗎？做為女知青，在山里，在柳河邊，從她提筆寫詩的那天起，“樹木、青草和果實，便以詩歌的方式活著”（《一個詩人的誕生》）。這是草木與詩歌的結(jié)合，有了這個結(jié)合，詩人的青春“被這里的風一點點擦亮”，詩人也聽到了自己，“身體拔節(jié)的聲音”（《草木寓言》）。從詩行里，我讀到詩人想象中也不乏青春少女的天真。她將“滾滾麥浪編輯成草帽，讓麥子成為人的頂上文章”（《麥子》），這種想象之奇特，會讓人按著這個思路展開遐想。這也正是詩人充滿浪漫的書寫。

萌娘的想象力是帶著感傷回首往事的。一個十五六歲的城市女孩子，帶著母親的叮嚀，來到一個陌生的山鄉(xiāng)，“幼稚”而“弱小”的她，將“那漫天遍野的絨花”，每一片都看成是“母親的叮嚀”（《母親的叮嚀》）。這種天真的想象，也讓我想起了我的知青歲月。當年我也曾寫過充滿純真的詩句， 雖說很苦，卻沒有怨天尤人。從萌娘的詩中，我讀到了感傷，但卻沒讀到怨恨。這也是我們這一代人的個性吧。

萌娘的想象力是帶著愛的花環(huán)舞蹈的。萌娘在《媽媽，我還是想家》詩中，將思鄉(xiāng)的情感用想象抒發(fā)出來。她通過一又紅舞鞋，展開了豐富的想象，說它“不是太陽曬舊的，它是被我的眼神磨舊的。”一個“磨”字可謂神來之筆。她將紅舞鞋，“藏在柳河的太陽里”，只要看到太陽，苦難也會“變成溫柔的力量”。她用奇妙的想象，想“把群山疊成樓梯”，穿著紅舞鞋跑到媽媽的身邊。如果將這動情的詩行展開，相信就會是一幅感人肺腑的畫面。

萌娘的想象力是帶著少女的浪漫思鄉(xiāng)的?！独畎椎脑铝痢肥俏冶容^喜歡的一首詩?？礃祟}，我就想到了李白的那首名詩《靜月思》，令我想到“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詩句。一讀果不其然，但讓我意外驚喜的是，她沒有直白解讀李白的思鄉(xiāng)，而是巧妙地采用了畫家“留白”的手法，讓“幾只鳥穿過月亮”，用脫下的影子“蓋住了我的思念”。接著詩人又像鳥一樣舒展開翅膀，將家鄉(xiāng)雜貨鋪的燒酒味。秀鳳的二胡，以及那座“1925年”的小樓都一一數(shù)落個遍，最后的點睛之筆是：“外祖母窗口的燈泡，比李白的月亮還亮”?；匚兑幌?，這個意境的確很美！

萌娘的想象力是帶著母愛升華的。作為一位母親，女詩人的想象力是真切的。從萌娘的最后一組詩中，我讀到了愛的深沉。像寫初為人母感覺的《孩子，謝謝你》，有“門”與“窗”的想象；像寫對孩子厚望的《寫在博物館》，有“線條”與“顏色”的想象；像送別兒子赴歐留學的《送兒子》，有“火焰”與“星星”的想象。這些想象的源頭都出自兩個字“母愛”，也正是偉大的母愛，讓女詩人的詩句筆下生輝。

《草木寓言》作者萌娘

讀罷《草木寓言》，我也展開了對詩集的想象。草木春華秋實當屬自然景象，但與寓言二字結(jié)合到一塊，就有了進一步解讀的想象空間。萌娘用草木的生生不息來回味青春歲月，用詩的想象來丈量人生腳步，恰如萌娘的詩句所言：“沒有一片雪落在錯的地方”。寫雪，可能是萌娘強項，因為她的故鄉(xiāng)在冰城哈爾濱，其詩歌的想象力也許就像一片又一片雪花，落在哪里，哪里就有一片晶瑩。因而，《草木寓言》留給歲月的詩意，構(gòu)成了一部賞心悅目的詩的北國風光。

（此文為2018年9月22日，作者在水城遷安參加由全民健身我們在行動組委會、遷安市政府、作家出版社、網(wǎng)時讀書會聯(lián)合舉辦的萌娘新書《草木寓言》研討會上的發(f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