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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花會開》演出截圖 文 | 張燚 大家想讓民歌的處境更好，這是出于好心，是好事。不過，我們也常能見到“好心辦壞事”的情況。至于“辦著壞事”卻“說自己好心”，或者“把好事辦成壞事”，那就更普遍了。 講三個故事，惟愿對音樂界“好心辦好事”有所裨益。 奧運會歌曲《回到純真》與中國臺灣原住民音樂 《回到純真》(Return to Innocence)是歐洲新世紀音樂團體Enigma的歌曲，其中使用了我國臺灣原住民音樂《老人飲酒歌》的片段。作品獲得巨大成功，唱片銷量數(shù)百萬，并作為1996年亞特蘭大夏季奧林匹克運動會的宣傳曲進一步在全世界廣為傳播。     這對我國臺灣原住民音樂來說是好事。但是，《回到純真》并沒有標明使用了臺灣民間音樂，也沒有征得采樣演唱者郭英男的同意。在舉世矚目的亞特蘭大奧運會期間，原住民文化與著作權的話題引起全世界的關注。 如果事情到此結束，那么這就是一筆糊涂賬。一些擁躉可以替Enigma辯護，“他們這是在為《老人飲酒歌》做免費宣傳”，“沒有Enigma誰知道臺灣原住民音樂啊”…… 但最后的結局并非如此，而是超越音樂圈成為真正促進世界原住民文化保護的事件：案件歷經(jīng)三年，最終Enigma作出賠償，并且后續(xù)發(fā)行的《回到純真》唱片都會標記臺灣阿美族民歌和郭英男的貢獻。此后“原住民知識產(chǎn)權保護”在全世界范圍都越來越受到重視，比如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于2003年通過《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公約》，比如我國在2011年頒布《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保護法》。 民歌也有知識產(chǎn)權，并不能在“發(fā)展”的名義下被任意揉捏。 “贗品博物館”與“民歌競唱” 2019年，重慶大學博物館開張不久就陷入“贗品風波”，重慶文物局表示該館及其所辦展覽均未備案。隨后人民網(wǎng)發(fā)表專門評論《“贗品博物館”頻出，高?！把哿Α蹦娜チ恕罚骸扒坝斜本煼洞髮W邱季端中國古陶瓷博物館，后有清華大學《高山仰止——張伯駒潘素伉儷藝術文獻展》，再到今天的重慶大學博物館，高校博物館屢屢陷入真假之爭，有損大學的聲譽，也有違公眾的信任?！痹u論還說，“好在，重慶大學成立了專門工作組，表示將對反映的情況認真核查；重慶文物局也介入調查，督促高校及時向社會公布調查結果。我們有理由相信，事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比缃褚咽?022年，調查結果卻并沒有見到。 近期音樂界討論較多的“大型民歌競唱節(jié)目”《春天花會開》中展示的“民歌”到底是不是民歌，只要大致了解民歌的基本概念即知。如果非要說“北京歌劇”就是“京劇”、“在道口燒的雞”就是“道口燒雞”，那就沒辦法討論了。 民歌是傳統(tǒng)音樂的重要組成，是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的重要組成，《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保護法》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保護有明文規(guī)定，“注重其真實性、整體性和傳承性”，“使用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應當尊重其形式和內涵”……《春天花會開》所展示的“民歌”有沒有做到這些？恐怕并沒有。 商業(yè)性的綜藝節(jié)目能不能使用民歌？當然能，前提是征得民歌保護責任主體(地方文化主管部門)的同意。商業(yè)性的綜藝節(jié)目能不能以流行歌曲的方式來發(fā)展民歌？當然能，前提是征得民歌保護責任主體(地方文化主管部門)的同意。商業(yè)性的綜藝節(jié)目能不能“民歌競唱”？當然能，前提是遵守《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保護法》。那么，《春天花會開》是不是“民歌競唱”節(jié)目？當然不是。如果它表明自身為“使用民歌元素的流行歌曲競唱節(jié)目”可以說是在推廣民歌文化，而宣揚自身是“民歌競唱節(jié)目”則是傷害民歌。 我們再來看《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保護法》第37條的規(guī)定：“開發(fā)利用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代表性項目的，應當支持代表性傳承人開展傳承活動?！薄洞禾旎〞_》有沒有支持民歌傳承人？看一下法律規(guī)定的認定“傳承人”的最低條件即知：熟練掌握其傳承的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在特定領域內具有代表性，并在一定區(qū)域內具有較大影響。 民歌當然可以發(fā)展也需要發(fā)展，但首先要有底線思維。 “方言多樣性”與“民歌多樣性” 2019年初，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在湖南長沙正式發(fā)布《岳麓宣言》。宣言主題為“保護與促進世界語言多樣性”，2019年則被命名為“國際本土語言年”。 《岳麓宣言》提出，“保護和促進語言多樣性有助于提高瀕危語言、少數(shù)民族語言、土著語言、非官方語言以及方言母語者的潛力、行動力和主動性?！薄熬S護語言多樣性與理解語言賴以生存發(fā)展的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生物多樣性、生產(chǎn)生活方式息息相關?！?/span> 面對民歌，有人反問：“民歌原汁原味就能改變自身處境嗎？”但這個問題本身就問錯了。譬如方言，其在普通話大潮中很難改變自身處境、回到從前，但正因如此“方言錄音”等原汁原味工作才顯得尤其重要和迫切。 “方言錄音”是為了改變方言處境？不是。保護方言也好，保護民歌也好，都是為了在文化趨同的大勢下保護文化的多樣性，就像在生物大滅絕的趨勢下要保護生物的多樣性一樣。如果音樂都是跟風(《春天花會開》中的歌曲風格與文化完全沒有顯現(xiàn)出多樣性)，都是在討好眼下，那么人類多樣性的藝術智慧和多樣性的音樂文化將在短期內急劇減少。當風潮改變——風潮往往善變，我們又拿什么來迎合新的風潮？我們又拿什么來持續(xù)豐富我們的情感、智慧和心靈？ 【爭鳴】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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