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排《槐葉冷淘》讀記

（小河西）

此詩作于大歷二年（767），時杜甫居夔州瀼西。冷淘：一種涼面，亦宮中膳食之一?！?span style="color:#0070C0">《唐六典-光祿寺》卷15：“凡朝會、燕饗，九品已上并供其膳食……夏月加冷淘粉粥?！?/span>】槐葉冷淘：冷淘制作中用槐葉?！?span style="color:#0070C0">《春日雜題》（宋-陸游）：“佳哉冷淘時，槐芽雜豚肩?！?/span>】

槐葉冷淘（杜甫）

青青高槐葉，采掇付中廚。新面來近市，汁滓宛相俱。

入鼎資過熟，加餐愁欲無。碧鮮俱照箸，香飯兼苞蘆。

經(jīng)齒冷于雪，勸人投比珠。

采掇（duō）：采摘?！墩f文》：“掇，拾取也?！薄恫￠佟罚ǘ鸥Γ骸捌手M蠹蟲，采掇爽其宜。”中廚：廚房?！顿浂∫怼?魏-曹植)：“嘉賓填城闕，豐膳出中廚?！?/p>

汁滓（zǐ）：《周禮-天官-酒正》“醴（lǐ）齊?！睗h鄭玄注：“醴猶體也，成而汁滓相將，如今恬酒矣?！保ㄌ窬疲禾鹁?。指酒釀。）《孟倉曹……》（杜甫）：“藉糟分汁滓，甕醬落提攜?！?strong>俱：一同、一起?！妒酚?魏公子傳》卷77：“臣客屠者朱亥可與俱，此人力士。”《寄滿子權(quán)》(宋-王令)：“予亦如常時，病與貧相俱。”

過熟：焯熟，煮熟。苞蘆：或指蘆筍。加餐：進餐?！讹嬹R長城窟行》（東漢-蔡邕）：“上有加餐食，下有長相憶?！?/p>

欲無：若無?！抖赐ズ罚ㄌ?宋之問）：“晶耀目何在，瀅熒心欲無。”《奉試明堂火珠》（唐-崔曙）：“天凈光難滅，云生望欲無?！?/p>

投比珠：比為投珠?！妒酚?鄒陽列傳》卷83：“臣聞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暗投人于道路，人無不按劍相眄者?！?/p>

【大意】青青的槐樹葉，采摘下來送進廚房。附近集市上買來新面，汁滓也已真切齊備。放入鍋中并藉以煮熟，進餐時好像憂愁全無。其青翠、鮮潤映照筷子，像香噴噴的飯還兼有“苞蘆”。碰到牙齒時爽如冰雪，勸世人多享用，俺把它比作投來的名珠。

愿隨金騕裊，走置錦屠蘇。路遠思恐泥，興深終不渝。

獻芹則小小，薦藻明區(qū)區(qū)。萬里露寒殿，開冰清玉壺。

君王納涼晚，此味亦時須。

騕褭（niǎo）：古駿馬名。金騕褭：指以金裝飾之名馬?！渡狭帧罚?蕭統(tǒng)）：“千金騕裊騎，萬斥流水車?！薄冻鋈罚ㄌ?張柬之）：“騕裊青絲騎，娉婷紅粉妝。”

屠蘇：草庵、平屋。錦屠蘇：華貴房帳?！队衿罚骸巴捞K，庵也。”《結(jié)客少年場行》（梁-劉孝威）：“插腰銅匕首，障日錦屠蘇?！?/p>

恐泥：《論語-子張》：“致遠恐泥，是以君子不為也?！薄度ㄓ^水漲》（杜甫）：“恐泥竄蛟龍，登危聚麋鹿?！薄督鈶n》（杜甫）：“得失瞬息間，致遠宜恐泥?！?/p>

獻芹：典“獻芹”。（參見《列子-楊朱》。）《與山巨源絕交書》（魏-嵇康）：“野人有快炙背而美芹子者，欲獻之至尊，雖有區(qū)區(qū)之意，亦已疏矣?！薄冻嗉住罚ǘ鸥Γ骸爸吮晨梢垣I天子，美芹由來知野人?！?/p>

薦藻：《左傳》隱公三年：“茍有明信，澗溪沼沚之毛，蘋蘩蕰藻之菜，筐筥锜釜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薦于鬼神，可羞于王公?！薄稉嵴迫?唐-白元鑒)：“夜鏡涵星斗，春杯薦藻蘋?！?/p>

露寒殿：露寒館?！度o黃圖-漢宮》卷2：“武帝作迎風(fēng)館于甘泉山。后加露寒、儲胥二館?！薄段骶┵x》（漢-張衡）：“既新作于迎風(fēng)，增露寒與儲胥?！?strong>玉壺：《代白頭吟》(南朝宋-鮑照)：“直如朱絲繩，清如玉壺冰?！?/p>

【大意】愿跟隨使者的金鞍駿馬，把它送給君王如錦的“屠蘇”。路途遙遠恐怕泥濘難通，但俺興致勃勃忠心不渝。像古人獻芹俺明白它十分微小，像古人薦藻俺知道它微不足道。萬里之外的露寒館里，也許君王打開了清涼如冰的玉壺。君王納涼到晚上，這美味也或不時需要。

【詩意串述】這首排律20句。前5句寫槐葉冷淘。青青的槐葉。新鮮的面條。與湯汁齊備。宛若古時的恬酒“汁滓相將”。入鍋煮熟。(槐葉冷淘咋做的？)接著5句贊槐葉冷淘。對著筷子的盡是碧綠時鮮，像香飯加“苞蘆”。進餐時讓人覺得憂愁全無。后10句寫對冷淘思進獻。俺愿意跟隨“金騕裊”，把這美味送到長安“錦屠蘇”。俺知道路遠還泥濘，但俺此興深沉堅貞不渝。雖如“獻芹”小事一則，也知道像“薦藻”微不足道。萬里之外露寒館，皇上有清涼的玉壺冰。但如果皇上納涼天已晚，說不定也需要這美味加加餐。（此詩是在表忠心嗎？或只是在贊槐葉冷淘。這玩意實在太好吃了。俺都想獻芹薦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