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漢大學生物化學與分子生物學專業(yè)博士,新加坡國立大學(NUS)博士后,一門心思搞科研,業(yè)余寫稿不荒廢,努力給你驚喜。 ——朱小鹿 
《奇葩會》上,各路奇葩云集。其中,一位名叫蔡聰?shù)拿と诉x手,面對他人的刁鉆問題,不僅絕地反擊,更是將對方懟得啞口無言。一語道破關(guān)鍵,瞬間將自身格局打開,反倒顯得對方不懂禮數(shù)。你站在舞臺上,看不見現(xiàn)場觀眾,你會緊張嗎? 根本看不見下面有沒有人,用我們的行話叫就是'目中無人’。 憑借著“句句毒舌”,蔡聰成為奇葩會上的老奇葩,被無數(shù)網(wǎng)友追捧。從此,目中無人、學富五車、高高在上,成為觀眾貼在蔡聰身上的標簽。以前的蔡聰,處處被人貶低,屢次被調(diào)侃“這輩子完了”。自卑、敏感、膽怯,才是他曾經(jīng)的真實標簽。 “這輩子完了”,是蔡聰一直以來聽到最多的憐惜之語。10歲那年,黃昏午飯之后,父親領(lǐng)著蔡聰在公路邊上散步。父親興趣大發(fā),他指著前方的車,問兒子是什么牌子?可直到蔡父領(lǐng)著兒子走到那輛車跟前,看到兒子仍舊一臉迷茫的表情時,蔡父才意識到不對勁了。蔡父懷著恐懼和忐忑的心情,帶著蔡聰去醫(yī)院做檢查。不成想,檢查結(jié)果出來,醫(yī)生直接把蔡聰?shù)难劬π辛怂佬獭?/span>簡單的兩句話,就將一個孩子拉入黑暗的地獄,也將一個家拽至崩潰的邊緣。一時之間,蔡聰成了被別人同情的小孩,也被貼上“這輩子完了”的標簽。兩個月內(nèi),蔡聰?shù)淖粡慕淌业谖迮艙Q到第一排,但還是看不清黑板,眼睛即將進入全盲。 僅在半年之內(nèi),蔡聰?shù)囊暳拖陆档街挥?.02度。父親不甘心兒子“這輩子完了”,帶著他跑遍全國所有的大醫(yī)院。但,醫(yī)生們檢查過之后,都似統(tǒng)一口徑地留下一句話:“完蛋了”,就像在耳邊嗡嗡作響的蒼蠅,任憑父子倆怎么敲打,都無法將其驅(qū)趕。一方面,看著同村的小伙伴,都背著書包往學校里跑,他十分羨慕。 要知道,蔡聰一直都很喜歡讀書,成績也一直穩(wěn)居班級之前。休學半年之后,蔡聰再也忍不住,不能去學校上學簡直太痛苦了。靠著“聽”,蔡聰?shù)膶W業(yè)一點都沒落下,成績在一點點穩(wěn)步上升。可令他沒想到的是,耀眼的成績,只讓他承受了太多的痛苦 。聽到老師說的每一句跟自己有關(guān)的話,蔡聰?shù)男睦锒己盟票讳摰恫暹^。此后,在考試的時候,即使他會做的題,他也故意做錯,因為他再也不想考高分了。他不想成為老師口中“優(yōu)秀”的人,在同學們羨慕的表情里自卑。那段時間,為遠離同學們別樣的目光,他就躲在書的海洋里。《水滸傳》、《百年孤獨》、《亂世佳人》、《文化苦旅》、《康熙大帝》、《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這些書,就像一道道陽光,射進蔡聰?shù)膬?nèi)心,讓他感受到不一樣的世界。接下來,蔡聰和其他莘莘學子一樣,要跨越高考這道獨木橋。參加高考的時候,老師向教育考試院申請,以工作人員讀題的方式,來輔助蔡聰參加高考。
年少失明,即使他使出全身的力氣,也終究沒撞破眼盲的限制。 但經(jīng)歷此事之后,蔡聰心中一直感到憋屈。眼盲就不配得到正常的學習、考試、考入好大學的機會嗎?很快,長春大學單考單招的特殊教育學院的老師,幫他解決了這一問題。新學期開學,盲人小伙蔡聰和他的盲人伙伴們,如正常的學生一樣,都會有入學之后的生涯規(guī)劃課。課上,老師面帶微笑,走上講臺,先對盲人學生表示歡迎。接著,講解盲人可以從事的工作,提前給大家指引未來的職業(yè)方向。過去,盲人的傳統(tǒng)三大就業(yè)領(lǐng)域是乞討、算命和賣藝。 所以,要常懷一顆感恩之心,千萬不要有其他的不切實際的想法。 言外之意,就是盲人的職業(yè)方向又多了一條路可走,大家要學會感恩。可座位上的蔡聰,聽到老師的“指點”之后,怒火直燒。就因為眼盲,現(xiàn)在又多出來一條按摩的路,就算是盲人們交上好運了嗎?他們應(yīng)該有更廣闊的天地,是外界的固定認知剝奪了盲人的選擇權(quán)。可身處一個全部人都認同的世界里,蔡聰也無力反駁,他只好忍氣吞聲地去干按摩。終于,苦苦煎熬5年,蔡聰從盲人學校畢業(yè)了。某殘障人士公益集團的廣播節(jié)目,正在招募節(jié)目實習制作人。這則消息,就像給了蔡聰一個強有力的支點,他終于找到那個為之努力的方向。經(jīng)過層層篩選,蔡聰終于憑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應(yīng)聘成功,成為一位主持人兼記者。可應(yīng)聘成功只是一個起點,真正的困難還在后頭。為能掌握殘疾人的需求,蔡聰拄著盲棍到大街上采訪盲人。市場上殘障人的輔助用具價格是否合理,種類是否滿足需求;
站在驕陽炙烤的大街上,蔡聰拉住一個又一個人,去詢問他們的意見。工作結(jié)束之后,他拖著疲倦的身體,摸索著回到距離采訪地很遠的公司。來不及休息,他就慌忙地把白天的采訪記錄整理到本子上,再依次分析。憑著這股子韌勁,蔡聰主持的節(jié)目越來越受歡迎,很多盲人紛紛打來電話。謝謝你們,讓我找到了一種歸屬感,解答了我生活上的疑惑。 此刻,蔡聰知道,他已經(jīng)替盲人朋友們證明了:很快,一大批盲人朋友們紛紛向蔡聰涌來,期望和蔡聰一樣,活出盲人的光彩。其中,就有一位叫肖佳的女孩,她后來成為蔡聰?shù)钠拮印?/strong> 在失明之前,她是個美術(shù)生,一直都喜歡畫畫。可14歲那年,她突然患上視網(wǎng)膜色素變性失明。一個熱愛色彩的人,突然之間,被告知即將失明,無疑是致命打擊。肖佳絕望、怒吼、憤懣,但卻無法改變現(xiàn)實。為珍惜最后一點“光明”,她發(fā)了瘋似的,一直玩手機、看電視。她覺得,只要不閉上眼睛,光明就不會從眼前消失,今天就永遠不會過去。在這種“自毀式”的生活里,她不停地麻木自己,荒廢了半年的時間。半年過后,父母實在看不得肖佳的頹廢,便把她送去盲人學校。和蔡聰一樣,肖佳也被老師“狠狠地”上了一堂人生課。在“命運”的安排下,盲人按摩師,不出意外地成為肖佳的未來。肖佳非常痛恨這個工作,但除了按摩,她又能從事什么工作呢?在這種百般不愿的生活中,肖佳熬過了5年,成功“畢業(yè)”。可畢業(yè)之后,肖佳依然“看”不清未來的方向,不得不再次向生活低頭。為防止被騷擾,她工作的時候就穿著白大褂,把自己打扮得像醫(yī)生一樣。幸運的是,她的人生從寫下文字的時候,漸漸開始改變。此時,蔡聰早已靠自己的努力,成為中國第一本殘障雜志《有人》的主編,活出了自己多姿多彩的人生。他經(jīng)常會出門旅游,再拍下美景,發(fā)到自己的朋友圈。同樣身為盲人,蔡聰讓肖佳看到了,殘疾人更豐富的世界。肖佳再不愿意整日呆在“三寸之地”的按摩店,她要去追求自己的生活。到北京之后,在蔡聰?shù)膸椭?,她先進入一家公益機構(gòu),做速記員的工作。由于機構(gòu)是公益性質(zhì),沒有工資,只包吃住。殘疾人一輩子不是只能從事按摩行業(yè),而是可以選擇更多活法。 機緣巧合之下,肖佳看到了一個外國盲人化妝的視頻,心中被猛戳了一下。她開了化妝室,專門教盲人學習化妝,用自己的力量,改變著盲人的生活。因為蔡聰,肖佳敢于挑戰(zhàn)不同的人生,也活出了自己精彩的人生。眼睛雖然看不見,但并不能阻擋他們創(chuàng)造多彩的活法。 只要他們想,就可以“以心代眼”,拍出世間的美好生活。
一個完整的非視覺攝影,包括照片和對這個照片產(chǎn)生的描述。 照片只是照片,只是視覺的表現(xiàn),加上描述才是人與人情感的溝通。 日常生活中,蔡聰會打開手機中的攝像,感觸到不一樣的風景,隨后將“故事照片”拍下來。但蔡聰因為眼盲,他會設(shè)想到很多東西,比如人生的起點和終點。蔡聰不光是自己拍攝,記錄下美好的景物,書寫下一個個感人的故事。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盲人看不到實體,所以他們只能靠感知去拍攝。他會用半天的時間,讓盲人朋友們熟悉使用相機的技巧,以及拍攝角度。因為只有用情感拍出來的照片,才更感人,也才有更深長的意味。大量時間是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溝通“視覺障礙”是怎么回事。 別人看待我們?yōu)槭裁词沁@個樣子,我們?nèi)绾慰创齽e人怎么看待我們。
蔡聰還拿出幾張盲人朋友拍攝的照片,展示盲人朋友是如何拍照的。《夜色下的布達拉》,是蔡聰?shù)囊粋€學生拍攝的。有一次,他突發(fā)奇想,想拍下一張布達拉的照片,并賦予其意義。之所以會拍下這張照片,主要是盲人朋友在拄著拐杖過馬路時,有許多矮小的障礙物撞到他。一般人撞到障礙物,感覺是障礙物讓自己受傷,都會臭罵一下,說不定還要用腳去踢。這位盲人朋友,卻對經(jīng)常會碰到的障礙物,有了另一種解釋。每次我撞到這個障礙,他都會給我的腿上留下一個吻痕,就像我的情人一樣。 被撞到確實很疼,但盲人朋友換個角度去觀察生活時,卻將一種并不愉快的體驗,變成一種娛我之情。蔡聰教盲人朋友們拍照,從不在意光線、色彩搭配,他講究的是用情。可以說記錄、分享、表達,是正常人社會性的需求,視障人士也有這方面需求。 這既不是視覺障礙人士作怪,也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彌補人生缺憾,這是正常的需求。 視障人士被太多人貼上了標簽,所以當聽到盲人攝影,正常人就會感覺是胡扯。但是,生而為人,每個生命都應(yīng)該被善待。盲人朋友們創(chuàng)造精彩生活,也只是拿回自己最基本的權(quán)利。 現(xiàn)在的蔡聰,娶了肖佳,成為一對盲人夫妻。他們生活得很快樂,各有各的愛好、工作,還有了自己的女兒。可女兒的到來,卻讓他們經(jīng)歷了一場忐忑。蔡聰猶記得,夫妻二人興致勃勃地去做產(chǎn)檢,卻遭婦產(chǎn)科醫(yī)生潑了冷水。你們趕緊去做一下基因檢測,你們倆都看不見,萬一孩子也看不見怎么辦?
從醫(yī)生的責任角度出發(fā),他們應(yīng)該是好言相勸。但蔡聰產(chǎn)生一個疑問,殘疾人就不能要孩子嗎?這個孩子是什么樣,我們就用相應(yīng)的方式去支持,而不是從一開始就對他進行篩選。 任何人都沒有錯,只是這個社會留給殘疾人的偏見,實在太多。蔡聰認為,在生育孩子上,并不是靠殘疾來判別的,而且以父母將多少愛能給予孩子而判斷的。非殘障人士里也有很多人養(yǎng)不好孩子,生下孩子后不負責。 所以這是一個生育觀的問題,而不是先天是否殘障的問題。 孩子很健康,眼睛沒有出現(xiàn)眼盲癥現(xiàn)象。蔡聰對孩子唯一的厚望,就是希望孩子健康成長,過好自己的一生。他們笑著說,等到老了,他們就約上幾個“老盲”,一起安度晚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