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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歷史事探微

       滇史 2022-08-09 發(fā)布于云南

      一、唐泰為謀主之謎

      清計六奇《明季南略》卷十四錄鶴慶聞國軫所述《孫可望李定國構(gòu)隙本末》一文,有謂:“沙定洲據(jù)云南,請鄉(xiāng)宦大學(xué)士王錫袞相見,王不屈。貢生唐泰(字大來,剃度后釋名普荷,號擔當)為沙定洲謀主,勸定洲殺王,并殺諸鄉(xiāng)紳,云南大亂”。

      方樹梅《擔當年譜》據(jù)趙藩《鷦巢識小錄》轉(zhuǎn)引計文此段作:”沙定洲驅(qū)沐天波,據(jù)會城,殺士紳,脅巡撫為之疏請代沐氏鎮(zhèn)滇,唐泰實為謀主,唐泰即釋普荷,所稱擔當和尚者也”。方錄趙所引文,與原書互有出入,但均以唐泰為沙定洲驅(qū)沐天波的謀主。

      方樹梅《相當年譜》復(fù)據(jù)此作出推論,有謂:“后人記扣師事皆諱之,余以為崇禎之末,中原鼎沸,烈皇殉國,而滇亦伏莽蠢動,沐天波庸杳,任奸罔利,政令不行,擔奇好事,妄翼沙定洲者,倚其兵力,或能代沐氏以扶明社,而不知沙非其人也”。方樹梅此種說法純屬臆測,并無客觀依據(jù),而所轉(zhuǎn)引趙藩所錄之《明季南略》,與中華書局排印之杭州大學(xué)所藏舊抄足本相較,所述史事亦有失誤。如趙引文云:“脅巡撫為之疏請代沐氏鎮(zhèn)滇”一事,中華本作“請鄉(xiāng)宦大學(xué)士王錫袞相見,王不屈”《明史》卷二七九列傳一六七《王錫袞傳》亦謂:“土酋沙定洲作亂,執(zhí)(王)至?xí)?,詭草錫袞疏上永明王,盲定洲忠勇,請代黔國公 鎮(zhèn)云南。疏既行,以稿示之,錫袞大恨,想上帝祈死,居數(shù)日竟卒”。本刊1989年第三期所載王后人王武科所撰的《王錫袞傳》所記與此相似,僅對王錫袞的殉難情況敘述不同于《明史》謂:沙定洲于草泥關(guān)與孫可望,李定國作戰(zhàn)大敗后,退回昆明,“知難以久據(jù),擬歸老巢阿迷,想挾錫袞同行,以資號召,準備東山再起,乃于(永歷元年)四月十九日黎明,遣其爪牙,搶入貢院,轉(zhuǎn)達沙酋之意。錫袞正襟危坐,大罵不從,遂遇難”。而非“想上帝祈死,居數(shù)日竟卒”,其被殺亦非出于唐泰所嗾。又按《明史·王錫袞傳》王以天啟二年進士改庶吉士,授檢討,崇禎中累官少詹事,十三年擢禮部右侍郎,明年以左侍郎掌部事,繼調(diào)吏部尚書,尋解部務(wù),直講筵。十六年憂歸,唐王立拜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xué)士,并未外放云南巡撫,此與趙引文亦有出入,惟《明史·云南土司傳一》則謂沙所脅者為吳兆元。

      考沙定洲之變,實應(yīng)自沐氏的先世加以探溯,沐天波一家,自其先祖沐英隨傅友德平滇后,即以西平侯留守云南,任總兵官,其次子沐晟,更以征討交趾有功,增黔國公,加太傅,賜征南將軍印。至沐天波凡十二代,其爵號有二王、一侯、一伯、九國公、四都督,歷十七任,與明相始終,而天波亦襲黔國公,掛征南將軍印,加太子太師,鎮(zhèn)守云南。

      沐英為定遠人,《明史》卷一二六列傳第一四《沐英傳》謂其“少孤,從母避兵,母又死。太祖與孝慈皇后憐之,撫為子,從姓朱”,為朱元璋的養(yǎng)子,素受元璋及馬后寵信,洪武十二年,沐英以西平侯為右副將軍隨傅友德率騎步三十萬入滇,以曲靖白石江一役生擒元司徒達里麻著勛。據(jù)清查繼佐《罪惟錄》列傳卷八上《沐英傳》載此役稱:“元司徒達里麻阻曲靖,英語友德,請以得曲靖為先聲,兼程疾掩之。適大霧,軍盡壁白石江,與敵咫尺,霧霽敵始知之,驚。則陽整眾若將渡者,敵悉銳撓欲渡軍,軍不果渡,而別一軍溯流暗渡,出其陣后,角舉,山谷皆應(yīng),更設(shè)旗幟為疑兵,達里麻益驚,撤后軍應(yīng)已渡軍水上,軍心動,陣亂,英蹙善泅數(shù)百人,蒙盾當先,既渡,益勇,敵退數(shù)里,肆擊之,蹀血震盜。時潁川(傅友德)永昌(藍玉)二侯更多縱鐵騎,橫貫而躪之,敵大潰,擄達里麻,俘眾二萬”。《明史·沐英傳》記此役內(nèi)容相同而文略簡,當出自傅、沐等對此役之奏報或官方記述,夸為平滇不世之功,藉之向朱元璋邀功求賞。但明徐霞客(宏祖)游滇時曾親臨其境探訪,在其《滇游日記三》加以記述,謂其“至沾益戈家沖,由是而西,并翠峰諸澗之流,皆為白石江之源矣。源短流微,縈帶不過數(shù)里之內(nèi),而沐西平曲靖之捷,夸為'冒霧涉江,自上流渡而夾攻之’,著之青史,為不世勛,而不知與坳堂無異也。征事考實,書之不盡信如此”。然由于傅沐等的夸大浮報,討得朱元璋對他的信任。明王世貞《弇山堂別集》載朱元璋于洪武十六年八月初五日頒詔嘉獎,有謂:“及至入云南之境,擒首帥于曲靖之西,敗烏蠻于可渡之北:席卷豪英,長驅(qū)于碧雞金馬來云,以駐牂牁?!Σ⒍?,勛著彤庭,英風(fēng)遍播于華夷。今也勤勞既多,欲勞以飲用,奈山川險遠,速不及赴,特以朕心勞之”。事實確也如此,洪武二十二年沐英復(fù)平東川后,曾奉召還朝,查繼佐《罪惟錄·沐英傳》稱:賜宴,朱元璋撫其背曰:“乃使我高枕無南顧憂”。賚賜黃金二百兩、白金五千兩、鈔五百錠、采幣百匹,遣還云南。鞏固了他在云南的統(tǒng)治地位。

      除此之外,沐為加強其對邊疆各民族的軍事鎮(zhèn)壓,進行對各族人民的殘酷經(jīng)濟掠奪,于洪武十二年上奏稱:“云南土地荒蕪,宜置屯田,以備儲蓄”。得到朱元璋的嘉許。沐氏家族更利用屯田之便,大肆掠奪土地,據(jù)為其私有勛莊,遍及全省?!睹魇贰ゃ逵鳌酚浻⒆雨桑骸爸锰飯@三百六十區(qū),資財充物,善事朝貴,賂遺不絕,以故得中外聲”。查繼佐《罪惟錄·沐英傳》亦云:“晟置圃墅田三百六十,曰:“吾日食其一,可以卒歲”?!罢湄悢程旄笸ヒ妨_綺數(shù)百人,閹奴亦數(shù)十百”。權(quán)勢財貨薰人,《罪惟錄·沐英傳》又謂:“南人懾晟父子威信,無異人主,每片紙下,具威儀,出郭迎,盥而后啟之,曰:此令旨也?!?/span>

      然此尚為沐英父子當政之際,及其后人,掠奪日甚,《明實錄·弘治朝》卷二百載:“初,黔國公沐崑之祖英,始平云南,奉命留鎮(zhèn)其地,許于所屬臨安、騰沖等處墾田自給,不煩有司。相傳至太傅琮,無有所改。琮卒,夫人王氏主家政,性貪而狠,任用非人,以閽者趙升等為心腹,云南后衛(wèi)指揮汪昱等為爪牙,指以崑當嗣爵及喪資為名,令于舊租外各加一倍,昱等因挾勢競為殘刻,升等督租需索無已,其客遍于境內(nèi)?!彼澙房量嶂疇钜患埳?。

      沐氏官莊之具體描述,可見于徐霞客之所親歷,《滇游日記五》云:“元謀馬街,在西溪東坡上,……南抵山,北逾江,共徑一百三十里,平塢之最遙者也。其東南有聚廬日官莊,為黔府莊田,(官莊)茶房即在馬街坡北?!婕毩魑魃嫌馄?,半里,有植木為坊者,上書'黔府官莊’。西下半里,有數(shù)家在坡北,其壑亦灣環(huán)而北,中有田塍數(shù)十畦(按:一畦為五十畝),想即石峽之上流,得水如線,遂開此畦,所謂'黔府莊田’是也?!噍呺S大道繞其南而西,一里,又有木坊在西坡,書亦如前,則其西界也。”

      沐氏莊園所在,其管理人員及莊戶,對周遭農(nóng)戶更倚勢滋擾,雖在會城近郊,亦毫無忌憚,如方國瑜《云南史料目錄概說》所記:“昆明西郊馬街小學(xué)禮堂墻上,,嵌有萬歷元年孟春所立<石鼻里(今石嘴)水利碑>,為官府判決水利糾紛出告示而刻于石者。石鼻村民田一千五百余畝相連,沐府莊田三百余畝,麓洞有源可資灌溉。自嘉靖十一二年間,沐府莊戶倚仗參隨管莊,將水霸占,輪放兼行,倒賣肥己,民田無涓滴,如遇亢旱,荒者十常八九,栽插失時,已爭持三十余年,民戶訴于官府,請求查勘田畝,均分水利。官府議處此案,由縣而府,而布政司,再經(jīng)巡撫衙門批示,勒碑為憑。按沐氏世守云南,權(quán)威最重,自劃田畝為勛莊,遍于各府州,所委參隨管莊,任意肆虐,此為一例?!?/span>

      沐氏所霸者,不僅田土,且及水域,此可見于徐霞客《滇游日記四》:“會城外二里半,有村當?shù)讨疀_,日夏家窯。過此,遂遵堤行湖中?!S港堤東北二里,為沐府魚池?!?/span>

      又沐氏世以軍功留守,對讀書士子,甚為輕蔑,雖家奴閣宦,亦習(xí)以為常。徐霞客《隨筆二則》記云:“黔國公沐昌祚卒,子啟元嗣爵。邑諸生往祭其父,中門啟,一生翹首內(nèi)望,門吏杖筆之,多士怒,亦篁其人,反為眾桀奴所傷,遂訴于直指金公。公諱,將逮諸奴,奴聳啟無先疏誣多士,事下御史,金逮奴如故。啟元益嗔,征兵祭纛,環(huán)直指門,發(fā)巨炮恐之,金不為動。沐遂掠多士數(shù)十人,毒痛之,囊其首于木。金戒多士毋與爭,急疏聞,下黔督張鳴鶴勘,張奏以實,時魏珰專政,下調(diào)停旨,而啟元愈猖狂不可制。母宋夫人懼斬世緒,泣三日,以毒進,啟元隕,事乃解?!?/span>

      沐氏家族在滇跋扈專橫,對人民殘酷剝削壓迫,引起人民的極端忿怒,正如方國瑜所說:“沐氏以鎮(zhèn)守云南總兵官用事,權(quán)威所及,莫敢不服,為一代重寄。即因此沐氏在云南作威作福,發(fā)號施令,廣置勛莊,殘酷剝削農(nóng)民,使其爪牙縱情肆虐,為害最烈。沐氏以聚斂之富,任意揮霍,無惡不作,為人民所切齒痛恨?!庇绕溷迨蠈κ孔又瓢凛p蔑,為當時士人所心寒忿懣,唐泰是當時滇南名士,當亦對此憎恨痛惡。

      其時清軍已侵入中原,農(nóng)民起義烽火遍及南北,南京福王小朝廷土崩瓦解,西南亦岌岌可危,三司兩院請求增兵,惟增兵必須措餉,乃求助于沐天波,但其吝嗇成性,蹙容而拒,謂曰:“極是緊事,第邇年多費,不能助一緡,奈何?”最后他狡詐的想出一條“一石二鳥”的手法,謂:“各土司用鹽頗多,再增本府一票餉可出矣!”轉(zhuǎn)嫁到增加兄弟民族及其頭人土司的身上,而他更可從中謀取部分收益飽其私囊。不料此舉后果適得其反?!俺跣袝r,土司亦有遵法納沐票餉銀者。初九日,楚雄府土司吳必奎抗令于鹽場中,不獨棄沐票,并奪商鹽,鳴之縣毆縣差。鳴之府毆府差,聲言:'已無朱皇帝,何有沐國公’!遂率眾入城,執(zhí)楚雄府文武,數(shù)罪殺之,據(jù)其城?!?/span>

      其時,天波勢已衰微,捉襟見肘,不得不“調(diào)土司強有力者克之”。便飛蛾撲火地找上了沙定洲,“素聞沙定洲驍勇,令符調(diào)之?!?/span>

      沙定洲繼室范氏(有作萬氏者),原系普名勝遺孀,據(jù)徐霞客耳濡目睹在其《隨筆二則》中之所記:“萬氏多權(quán)略,威行遠近?!耘R安以東,廣西(瀘西)以南,不復(fù)知有明官矣,至今臨安不敢一字指斥,旅人詢及者,輒掩口相戒,府州文移,不過虛文。余過安莊,見為水西殘破者,各各有同仇志,不惜為致命,而此方人人沒齒無怨言,不意一婦人威略乃爾!”

      沙定洲娶范氏,凡事“悉遵范氏約束,嚴號令,明賞罰,生聚教訓(xùn),遂為滇南土司中富強第一,茲聞天波召,遂欣然然傾洞而出。”按《明季南略》,謂沙定洲襲破沐府,系在其平吾必奎之后,所記經(jīng)過甚詳,有云:“十一月初旬沙定洲困楚雄府,十五日已解吾必奎首級,掃清楚雄?!觳ㄏ采酰瑢⒔鸩刭p之。定洲又奏曰:'臣夫婦欲來面恩’,至二十九日,天波升座,兩榭設(shè)儀仗、鼓樂旗幟,殊為炫耀,受拜受賀。定洲與范氏兩人三叩未畢,急趨上殿,急視之,出刃于靴,四刀飛舞,已格殺左右數(shù)人,……天波速奔入內(nèi),定洲。范氏尾后疾追,隨見隨殺。沐府男婦約五百人,須臾尸橫遍地,天波逾墻走?!比弧睹魇贰肪砣僖皇袀鞫栆弧对颇贤了尽匪d則與此互異:“元謀土知州吾必奎叛,總兵官沐天波剿之。調(diào)定洲從征,定洲不欲行,出怨言。會奸徒饒希之、余錫朋者,逋天波金無以賞。錫朋常出入土司家,夸黔府富盛,定洲心動,陰結(jié)都司阮韻嘉諸人為內(nèi)應(yīng)。既定洲入城辭行,天波以家諱日不視事,定洲澡而入,焚劫其府。天波聞變,由小竇遁?!ㄖ迵?jù)黔府,盤踞會城,劫巡撫吳兆元,使題請代天波鎮(zhèn)滇?!觳ㄗ叱邸!眲t以定洲之叛,在平定吾必奎之前。而所脅者為吳兆元非王錫袞。吾必奎之亡,是在沙定洲攻破會城之后。又沐天波出走去楚雄,但此時既未滅據(jù)楚雄之吾必奎,則天波去楚豈非自投羅網(wǎng)?如此時吾必奎已滅,則滅吾必奎者又系何人?蓋清代對明末史事,多所諱忌,且為此屢興大獄,清修《明史》,對清室有關(guān)史事,多采“隱惡揚善”之伎倆。且成書于乾隆四年,其距明末戰(zhàn)亂已久,野史佚聞頗有浸滅,故所記多疏漏錯誤。但沙定洲之攻破黔府,出于饒希之、余錫朋二人蠱惑,阮韻嘉等之內(nèi)應(yīng),而由范氏與定洲共同策劃,兼變起倉促,唐泰何能先期干預(yù)參與?所謂貢生唐泰為謀主之說,顯無此種可能。

      但唐泰在沙夫婦攻據(jù)會城之后,曾為沙夫婦所利用當為可能之事。據(jù)諸書所載,沙定洲曾盜用王錫袞或吳兆元之名義,上疏請以沙代沐天波鎮(zhèn)滇,而王、吳均為明代名宦,故偽造其疏,亦需文采相仿佛者,唐泰詩文名盛,膺代潤色殊有可能,因此之故,遂傳其為沙之謀主。在孫可望,李定國滅沙后,唐因畏遭株連,乃遁去水目山隱避,從無住禪師染剃。后又入雞山為僧。

      二、李定國其人

      永歷后期抗清將領(lǐng)李定國,據(jù)清王夫之《永歷實錄》卷十四《李定國列傳》所記:“李定國,字寧宇,陜西榆林人。本農(nóng)家子,十歲為張獻忠所掠,喜其貌度,養(yǎng)以為己子?!卑磸埆I忠起事,《明史·張獻忠傳》系于崇禎三年(1630年)計六奇《明季北略》卷七,系于崇禎四年辛未(1631年)“號西營八大王,屢破郡邑。及崇禎四年十月,帥眾二千人就撫于總督洪承疇。至次年三月復(fù)叛去?!崩疃▏敃r約十歲左右,則其生年應(yīng)在1621年前后,清順治十八年(1661年)十二月,永歷帝為吳三桂所俘,時李定國駐滇緬邊境之洞鳥,聞兇訊后于康熙元年(1662)移師景線,同年六月二十七日哀忿成疾而歿,則其終年當在四十二歲左右。

      他的籍貫,記載也各不同,王夫之謂其為陜西榆林人,趙爾巽等所篡修的《清史稿》卷二二四《李定國傳》及何小泉所輯《國粹學(xué)報·李定國傳》,則稱其為延安人,惟李根源、呂志伊等所輯《滇粹》,收有明逸民劉彬所撰《晉王李定國列傳》竟謂:“定國字霖宇,云南貧家子,幼失怙恃,無所依,關(guān)中人亦李姓者,攜之入陜,居榆林”,頗可斟酌。

      查繼佐《罪惟錄》卷二五《熊文燦傳》末曾論曰:“盜有源,以饑起,盜益攏民,無耕地,民盡走盜,無耕人。故饑無已時,盜亦無已時”,此殆確論。明末天啟崇禎年間,陜西一帶蝗旱大災(zāi),赤地千里,哀鴻遍野。《明季北略》卷五載《馬懋才備陳大饑》記崇禎二年延安一帶災(zāi)情極具體生動,有云:“……臣鄉(xiāng)延安府,自去歲一年無雨,草木枯焦。八九月間,民爭采山間蓬草而食,其粒類糠皮,其味苦而澀,食之僅可延以不死。自十月以后,而蓬盡矣,則剝樹皮而食,……亦可稍緩其死。迨年終而樹皮又盡矣,則又掘其山中石塊而食。石性冷而味腥,少食輒飽,不數(shù)日則腹脹下墮而死,民有不甘于食石而死者,始相聚為盜,而一二稍有積貯之民遂為所劫,而搶掠無遺矣,有司亦不能禁治。間有獲者,亦恬不知怪,曰:死于饑,與死于盜等耳!與其坐而饑死,何不為盜而死,猶得為飽死鬼也,最可憫者,如安塞城西有糞池之處,每日必棄一二嬰兒于其中,有號泣者,有呼其父母者,有食其糞土者,至次晨,所棄之子已無一生,而又有棄之者矣,更可異者,童稚輩及獨行者,一出城外,便無蹤跡。后見門外之人,炊人骨以為薪,煮人肉以為食,始知前之人,皆為其所食,而食人之人亦不免,數(shù)日后面目赤腫,內(nèi)發(fā)燥熱而死矣,于是死者枕藉,臭氣薰天??h城外挖數(shù)坑,每坑可容數(shù)百人,用以掩其遺骸,臣來之時,已滿三坑有余,而數(shù)里以外不及掩者,又不知其幾許矣!小縣如此,大縣可知:一處如此,他處可知?!?/span>

      他在疏中更痛切指出,雖有少數(shù)人為弭盜而賑饑,然粥有限而饑者無窮,杯水車薪,其何能濟乎?又安得不相率而為盜也?且有司束于功令之嚴,不得不嚴為催科,僅存之遺黎,止有一逃耳!此處逃之于彼,彼處又逃之于此,轉(zhuǎn)相逃,則轉(zhuǎn)相為盜,此盜之所以遍秦中也”。

      從此一記述情況可知,劉彬所記當非事實。蓋滇陜兩省相距數(shù)千里,陜?nèi)擞麛y少兒迢迢由滇返籍,何不若在陜領(lǐng)養(yǎng)災(zāi)民中之棄兒,且當時政事不修,盜賊遍及全國,更何必為一小童而擔風(fēng)險?要之,劉彬為明末云南籍遺民,引定國為桑梓先烈,無非殷望后人有邦國之念,復(fù)仇雪恥之心,用心雖苦,而非秉史筆者寫真實之所宜。

      王夫之《永歷實錄·李定國列傳》謂定國“于群盜中(指農(nóng)民軍將領(lǐng))獨以寬慈著。喜接文士,通兵法緯象,讀<通鑒綱目>,略通大義”。此乃為諛美之辭。亦如查繼佐《罪惟錄·沐英傳》之言沐“讀<大學(xué)衍義>而悅之,手不釋<通鑒綱目>,論事輒引為據(jù)”之說相同。蓋以為為將必通兵法,嫻兵法則必能知文墨,又援之為讀書士人自炫,認為武人亦須“喜接文士”“手不釋通鑒綱目,論事引以為據(jù)”,臨陣方能克敵致勝。然事實并不如此,由農(nóng)民軍出身的將領(lǐng),多是農(nóng)民出身,他們與在官府及地主武裝的軍事斗爭中,從戰(zhàn)爭中學(xué)會戰(zhàn)爭,從戰(zhàn)爭中學(xué)會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在明末清初曾任過永歷翰林院庶吉士遷編修的錢秉鐙,他所寫的一部《所知錄》是親身經(jīng)歷的隆武,永歷前期實事編年,在卷中《永歷紀年上》有謂:獻忠“有養(yǎng)子四人,皆封王?!赏L,稍通文墨,位固第一”可見可望,定國四人中,僅可望粗識文字,余三人皆不知書。計六奇《明季南略》錄江津王瀚所記《孫可望犯闕敗逃本末》一則云:“定國本目不識丁,粗戇直率”。同卷記鶴慶聞國軫所述《孫可望李定國構(gòu)隙本末》一則亦稱:“能奇,定國皆愚蠢無知,故獻忠尤喜可望”。查繼佐《罪惟錄》及《清史稿》李定國傳,亦無定國知書之說,可知以上所述當為事實。

      王夫之謂定國“于群盜中獨以寬慈著”,此說亦可斟酌。李定國與孫可望、劉文秀、艾能奇(《永歷實錄》作艾云枝)同為張獻忠之養(yǎng)子,獻忠憎惡明官府及地主階級,兩者為生死之爭,且其為人粗暴,在戰(zhàn)斗中俘獲敵方首要,多殺戳酷虐。李定國久在張獻忠隸下,耳濡目染,雖不如獻忠之肆虐,然亦有誅殺過當者。如方樹梅《擔當年譜》所載:“永歷元年四月,李定國至?xí)x寧,秋毫無犯,百姓具牛酒犒軍,定國大喜,信宿乃去,去后,驛使往來,有婪索者,邑舉人段伯美率眾殺之,又割其從者耳鼻縱之去,定國方攻臨安,聞之大怒撤兵回,遂屠州城?!庇郑骸袄疃▏莱守?,知縣夏祖訓(xùn)死之”。其為首者僅為段伯美、夏祖訓(xùn)二人,而李竟遷怒無辜人民,將兩城老少男女,全部屠殺,這是不應(yīng)該的。

      王夫之《李定國傳》又謂其“喜接文士,通兵法緯象”,亦非事實。如稱之為喜接文士,則據(jù)瞿式耜之孫瞿昌文《粵行紀事》謂其永歷六年其扶式耜柩至靖江時,“定國索文(指瞿昌文)甚急,一見于靖江府邸,……(李)言語面顏頗有驕色”。又《明季南略·孫可望李定國構(gòu)隙本末》亦謂孫可望叛國降清后,“凡永歷左右,皆定國心腹,正睥睨尊大,而清朝大兵三路人矣”。該文還謂:“戊戌四月二十四日,蜀王劉文秀病故,可望舊人思逞。定國外蹙清兵,內(nèi)防測,信妖人賈自明幻術(shù),計更無聊”。該文雖出吳三桂記室馬玉之手,但李在永歷后期任用非人,聽信佞人馬吉翔等,對孫可望死黨未能毅然鏟除,且為洪承疇所策使之妖人賈自明所朦騙,致失戰(zhàn)機,終于在磨盤山一役,精銳盡覆,雖客觀上清軍已三路進逼,軍心渙散,但李主觀上驕傲自滿,任用非人,缺乏正確作戰(zhàn)決策。冀圖僥幸,以致最后失敗,國破身亡,這是一個慘重教訓(xùn)!馬玉此文最后云:“究至挾竄外邦,豈知自不容于緬國。……今飄忽于瘴癘之鄉(xiāng),旦夕有死亡之狀”。顯系寫于李定國尚據(jù)守景線之時,結(jié)論雖有輕蔑敵意,但所談情況基本真實可信。

      關(guān)于李定國的眷屬子女,舊說紛歧,互有矛盾。劉彬《晉王李定國列傳》謂:“定國妻子,清兵入侵時,在泗城以土府岑繼祿叛變,誘清軍陷安龍時,為卓布泰執(zhí)獲殺之”。王夫之《永歷實錄·李定國列傳》則謂,永歷被殺后,“定國聞變,還兵至緬甸,已無及,因縞素發(fā)哀,定國披發(fā)徒跣,號踴搶地,吐血數(shù)升,遂殺妻子,焚輜重,舉兵攻緬甸”。兩者均謂定國妻子業(yè)已死難,但劉彬以為系卓布泰執(zhí)獲殺之,王夫之則謂李定國自己所殺。

      查繼佐《罪惟錄》所記與上兩說不同,他在該書《李定國傳》中說:“定國卒于徼外,明年,定國子嗣興,(劉)文秀子震咸北歸”。而趙爾巽等纂《清史稿·李定國傳》則溶劉彬、查繼佐兩說為一體,謂:“……卓布泰師進,破象陣,迭戰(zhàn)羅炎涼水井。定國兵潰,妻子俱喪失。……定國還孟艮,(白)文選至耿馬,遇定國將吳三省,方得定國妻子,將歸諸定國?!页?,定國卒,(靳)統(tǒng)武尋亦卒,嗣興乃與文秀子震率部出降”。以上兩說與事實大致符合。按《清實錄》“康熙二年六月乙卯,兵部議復(fù):'平西王吳三桂疏報李定國之子李嗣興從邊外投城,繳偽冊寶,印札,帶領(lǐng)官弁、兵丁、家口一千二百余名,象、馬無算,應(yīng)照例議敘?!弥迹?李嗣興授都統(tǒng)品級,以下各官,從優(yōu)再議’?!奔礊槊髯C。

      又《明季南略·孫可望李定國構(gòu)隙本末》有謂:“可望乘勝破云南,分兵襲楚雄。楊畏知戰(zhàn)敗被擒,初不屈,可望以畏知同鄉(xiāng)里,聞其任云南甚得民心,欲降之以收人望,令多方勸之,畏知降,可望待之甚厚,畏知遂為之用,因與定國聯(lián)姻”,此事不見于《明史》卷二七九的《楊畏知傳》亦不見于各書所記的李定國傳記。

      晚明時一般寡廉鮮恥的士大夫,為保全其權(quán)勢利祿,不惜以妻女為誘餌,迎合擁軍自大的武人,以求得其庇護,永歷諸臣奸佞者亦復(fù)如此。李自成部高一功歸明后,永歷臣陳邦傅:“欲倚之蹂兩廣,并(瞿)式耜(李)成棟軍,逼脅朝廷,乃迎忠貞營屯潯南,拜李赤心(即自成舊將李過)母為母,以舅事高必正(即高一功)”(王夫之《永歷實錄》卷二六《叛臣列傳》。最后更“獻女于高必正結(jié)好,慫恿必正提兵入桂”(錢秉鐙《所知錄》)。

      孫可望踞云貴后,詈永歷于安龍,派其親信王愛秀,鄭國窺伺其行動,而馬吉翔竟“以幼女送鄭國為妾,國留宿二日復(fù)遣還”(《明季南略·安龍紀事》)。

      但據(jù)《明史·楊畏知傳》,其從孫可望時,曾以三事相約,“一不得仍用偽西年號;二不得殺人;三不得焚廬舍淫婦女,可望皆許諾”。最后以與可望抵牾,忿而“除頭上冠擊可望,遂被殺”。尚不失其氣節(jié)?!睹骷灸下浴匪^畏知與定國聯(lián)姻一事,當無其事。即有聯(lián)姻,因定國有子嗣興,亦或為兒女婚約也。

      ——云南省文史研究館編:《云南文史論集——云南省文史研究館成立四十周年紀念》,云南民族出版社,1994年,第162—17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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