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水東居士 | 車岙港底有條龍

鄉(xiāng)土寧海 2023-02-13 發(fā)布于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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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面】

父親生前關(guān)于“車岙港底有條'篾龍’”的話，在我心底回響了好幾年，也讓我疑惑了好幾年。為揭開心中的疑團(tuán)，近幾天我特地走訪了車岙港兩岸相關(guān)的村落。得到的結(jié)論是：“篾龍”不但存在，至今仍在為百姓服務(wù)。

車岙港底有條龍

文︱李恒遷

車岙港山前橋

寧海東鄉(xiāng)有條龍，它就是車岙港底上的“篾龍”。

父親去世前曾跟我講了與長街車岙港有關(guān)的兩件事。一是他參加過新中國成立初車岙港堵港蓄淡工程（1951-1952），并獲得一張獎狀（只可惜獎狀與解放前的幾萬元一張的“儲備票”、五元十元面值的粗大“老中國”一起粘在板壁上，隨著老房子的倒塌而失傳）；二是在車岙港上堵港蓄淡，先人早已有之，那就是在長街山前村前那段港上筑壩，壩基就是水底那條“篾龍”。

車岙港兩岸都是泥涂，除了港西伍家?guī)Z遮口山之外，很少有挑蠣（牡蠣）的地方。父母親說他們年少時候常常在小水潮時候到這條“篾龍”上去挑蠣。這條寬數(shù)丈的“篾龍”，其實就是層層疊疊的亂石灘，從港的東岸直到港的西岸。鋒利的蠣殼常常割破父母的雙腳，也就是這些小小的牡蠣將眾多亂石緊緊地結(jié)合在一起，形成海底的一條長龍，周邊的百姓稱之為“篾龍”。

現(xiàn)車岙港港面

“篾龍”是怎么產(chǎn)生的？父親告訴我，據(jù)上代人的說法，先人在木帆船上將石頭一個個裝入長長的大型竹籠內(nèi)，封口后將這石籠運到指定地點，再翻入海中。歷經(jīng)數(shù)年，大量的石塊在海中形成一條堅實的大壩壩基。原來這是先民圍海造田、堵港蓄淡防止石塊被潮水沖走的一個最原始方法。這種方法耗費的時間較長，不知道它在水利工程史上有無記載，但這種土法打壩基，無論如何也是先民的一大舉措。

什么時候有這條龍？父親說不知道。百歲的父親都不知道，我想至少也應(yīng)在清末。

何人所為？父親的回答是：要么是大湖五份頭。

今年正月，“鄉(xiāng)土寧海水東講村名”到車岙港兩岸相關(guān)村落采訪，當(dāng)我問起“篾龍”何人所為，當(dāng)?shù)氐睦先艘膊聹y說是大湖五份頭。因這是一個大工程，其他家族沒這個財力。我翻閱了《長街鎮(zhèn)志》，沒這事件的記載，估計這是早期的民間行為。

如果堵港截流成功，上游數(shù)以萬畝計的土地雖為大湖人所有，但蓄淡的水庫能灌溉周邊幾萬畝土地，這難道不是惠及一方百姓的大工程嗎？

長街大湖的胡氏真有如此大的雄心壯志嗎？提起長街大湖的胡氏家族，除了家大業(yè)大之外，兩大事情影響我縣歷史。

一是慈善。1926年寧海中學(xué)建校，大湖胡氏家族共捐4500大洋；修建毛嶼渡、瀝頭渡、車岙港渡、岳井王家渡，雇船工建渡口路廊……到處有他們的義舉。

二是圍海造田。自南宋末期圍筑四工塘起，歷代大湖人圍墾有白銀塘、西洋塘、洋肚塘、廟樹塘、東關(guān)塘、太平塘、月邊塘、合寧塘、合成塘、公和塘等長街境內(nèi)與象山境內(nèi)20多個大海塘，粗略統(tǒng)計，僅長街區(qū)內(nèi)就有2萬余畝，為寧海圍塘面積之最。

另有兩類事件更可說明大湖胡氏非同尋常的圍塘情結(jié)。一是在長街伍山外塘，胡氏族人筑一海塘，專為資助大湖育嬰堂費用，塘名就叫育嬰塘，后諧音成玉英塘和月英塘。二是胡氏族人為境廟資費專門筑一海塘，因廟內(nèi)奉的神，百姓稱之為“老爺”，所以此塘就稱為老爺塘，排澇港就稱為老爺塘港（港在車岙港村邊）無獨有偶，五份頭幾個“叔伯姆”用私房錢在大湖村東南方筑一塘，作為燒香拜佛之用?？梢姶蠛喜坏胸斄Ω猩菩?。

抗戰(zhàn)勝利后的1946年，大湖五份頭胡旭明當(dāng)選為寧東水利協(xié)會主任，與時任寧海縣縣長李潔商議，五份頭出資，省政府縣政府出技術(shù)，共同圍堵車岙港。至1947年9月30日，開挖了1028米引河排澇渠道，并在下灣塘南面的斗牛山水牛相觘地方鑿山建閘，建成3孔9米長排澇閘一座。那年，親自擔(dān)任車岙港工程處處長的縣長李潔還在排水閘門前留下了珍貴的照片（注：此時閘未完工）。

照片出處：寧海檔案館（1947年）

1952年的斗牛山排澇閘門（右一為省水利局董文獻(xiàn)先生）

查閱正在編撰的《大湖胡氏宗譜》，大湖人曾經(jīng)在現(xiàn)車岙港大壩一帶圍堵過車岙港。由于港深、水急、流量大、技術(shù)沒到位，疊壓在柴排上的土石方大壩被急流沖垮，堵港截流工程失敗。堵港截流雖然失敗，但為1952年人民政府成功堵港奠定了堅實的基礎(chǔ)。

這樣大的工程大湖人都敢作敢為，那么在山前橋一帶堵港截流也在情理之中。所以說這條“篾龍”是大湖胡氏家族圍海造田的半拉子工程，應(yīng)該沒多大出入。

1952年的車岙港工程（杭州董文獻(xiàn)先生提供）

車岙港是三門灣的一個內(nèi)港，長十幾公里。在山前村前一帶截流，壩基會選在哪里呢？父母親都說在山前橋下游蠻遠(yuǎn)的地方。我實地考察多次，如果父母親記憶沒錯，那就會將長亭港出口圍在庫內(nèi)。這可不合常理，一是此處水深，旁邊的村名就叫深水港村呢；二是長亭港東通車岙港，西通胡陳港，一旦筑壩，不但不能蓄淡，反而會截斷長亭港的航運。如若用長亭港來做天然的排澇港，基本上也行不通，那是因為長亭港東西兩側(cè)低，而長亭港中段的石橋頭一帶高，原本有兩潮東西相匯在這一帶，所以叫做集潮頭（石橋頭村名來歷），退潮時是東水東撥西水西撥（石橋頭百歲老人葉亦生語），所以利用現(xiàn)成的長亭港來做排澇港也是行不通的。

1952年的車岙港排澇港便橋（杭州董文獻(xiàn)先生提供）

從港西深水港村王其樂母親那兒了解到，這“篾龍”是在長亭港口北邊。因為她原來住在長亭港南邊，少時候要到北面的“篾龍”上挑蠣，漲潮前必須上岸，否則長亭港水漲就回不了家。

綜合考慮這大壩應(yīng)建在深水港村之北，也不會在現(xiàn)山前橋下游這么一小段水深的地方。

長亭港出口與深水港村

那天與浦東村陳榮飛老人聊起“篾龍”選址問題。他說山前橋是在原山前渡下游1公里左右。這樣，選址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這“篾龍”就在山前橋旁邊。原來我父母親將“山前橋”與“山前渡”誤認(rèn)是同一地方（《長街鎮(zhèn)志》也犯了同樣的錯誤），才說“篾龍”在山前橋下游，其實應(yīng)該在山前渡口下游。

采訪陳榮飛先生

山前橋（1967年大旱始建，次年建成）為什么要建在山前渡下游那么遠(yuǎn)的地方，還要放棄岸上的千年古道而另辟蹊徑，我們還能發(fā)現(xiàn)，出西側(cè)引橋通洋湖村公路基本是直角。再仔細(xì)考察這山前橋，它的引橋特別長，正橋特別短，僅三孔36米。我猜想這“篾龍”是否就在大橋之下呢？陳榮飛老人也說那年造橋，是聽說過下面都是亂石，現(xiàn)在不能確定橋就在篾龍之上。當(dāng)我再詢問車岙港水庫管理員，這些年在這一帶拖網(wǎng)抲魚，有沒有在庫底被大量的石頭扎到過，回答是否定的（或許港底早已淤積）。所以我大膽猜想，這條龍就是現(xiàn)在的大橋橋基，它仍在發(fā)揮作用，每天都背負(fù)著大量的車輛與行人，默默地為家鄉(xiāng)作著貢獻(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