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德厚信矼

原文：且德厚信矼[qiāng]，未達人氣；名聞不爭，未達人心。而強以仁義繩墨之言術(shù)暴人之前者，是以人惡有其美也，命之曰菑[zāi]人。菑人者，人必反菑之。若殆為人菑夫。

且茍為人悅賢而惡不肖，惡用而求有以異？若唯無詔，王公必將乘人而斗其捷。而目將熒之，而色將平之，口將營之，容將形之，心且成之。是以火救火，以水救水，名之曰益多。順始無窮，若殆以不信厚言，必死于暴人之前矣！

且昔者桀殺關(guān)龍逢，紂殺王子比干，是皆修其身以下傴拊人之民，以下拂其上者也，故其君因其修以擠之。是好名者也。

昔者堯攻叢枝、胥、敖，禹攻有扈。國為虛厲，身為刑戮。其用兵不止，其求實無已，是皆求名實者也，而獨不聞之乎？名實者，圣人之所不能勝也，而況若乎！雖然，若必有以也，嘗以語我來。”

文義：況且你德行醇厚信心剛強，不通人情，雖然不求名利，人心卻不服，如果強用仁義標準的思想在暴君面前，那是用他的缺點表現(xiàn)你的美德啊！這叫做害人，害人的人，別人就會反過來害他，你就會被人所害??！

如果衛(wèi)君喜歡賢者而厭惡小人，不需向外尋求而質(zhì)疑身邊人，如果你得不到召見（或召見后沉默不言），王公大臣就存在嫉妒或言語歧義的捷辯，這樣你會頭暈?zāi)垦＃m然面色保持平和，說話卻要辯解自救，于是形貌恭順，內(nèi)心開始放棄主張，這就是用火救火，用水救水，名為益多（助長其勢），依勢照舊沒有改變，如果你不相信我的忠厚直言，必然會慘死在暴君面前啊！”

“從前夏桀殺關(guān)龍逢，紂王殺王子比干，他們都是修身有德愛惜人民，身居臣下而拂逆君王，所以兩個君王因他們修德有為而殺害兩人，這是愛好名譽的結(jié)果?！?/span>

“從前堯攻打叢枝、胥、敖，大禹攻打有扈，國土變成廢墟，百姓慘遭邢戮，出兵戰(zhàn)爭不停，不達目的不罷休，都是貪名圖利的結(jié)果，你沒有聽說過嗎？名利貪欲，圣人都不能夠避免，何況你呢！”

“雖然如此，你肯定有你的想法，試著說出來。”

體會：本段肯定顏回具備一定的綜合素質(zhì)，但由于人心人性的問題，貿(mào)然行事，會遭到“嫉恨、狡辯”而發(fā)生災(zāi)禍，如果把自己保不住，做什么事都不足取。由此深入名利之禍的殘酷，列舉堯、大禹發(fā)動戰(zhàn)爭，國土荒廢，名不聊生，圣人掌握著國家權(quán)力，為了名利都如此，所以“名利”很難破除，何況顏回呢！這個反問，有激將法，有本事就去，沒本事別送死。

莊子借孔子反駁，讓人無可置否，可文辭轉(zhuǎn)為“雖然，若必有以也，嘗以語來”，這是行文的藝術(shù)，也是承上啟下的轉(zhuǎn)折。也是引出道家觀點。

本段“菑人者，人必反菑之”，害人者人必反害之，儒家有“愛人者人恒愛之”，類似文義可以體會到儒道貌似對立，內(nèi)在都是一個目的，僅僅是角度不同。

《菜根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就莊子本段也含有著這種謹慎堤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