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旅行地故事：跟著商博良學讀象形字（葉平）

葉老師YP 2023-02-24 發(fā)布于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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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浮宮《破譯的昨天與今天，紀念商博良專題展》，1822/2022

今年是法國文化巨匠商博良破譯埃及象形文字200周年紀念，法國巴黎盧浮宮正在舉行“破譯的昨天與今天，紀念商博良專題展”。

?苦于疫情，我們無法前往參觀，特將作者正在寫作的《世界文字傳奇史話》的第二部《埃及象形文字史話》，有關商博良破譯象形文字的第16章“跟著商博良學讀象形字”，作為“旅行地的故事”先行發(fā)表在《美篇》以饗讀者，并以此紀念商博良對人類文化發(fā)展所作出的偉大貢獻。

目前，《埃及象形文字史話》正在《簡書》App上連載，已經(jīng)更新至第17章。敬請有興趣的美篇讀者，下載《簡書》追更……

作者正在撰著的《世界文字傳奇史話》

第二部《埃及象形文字傳奇》

法國發(fā)行的商博良紀念郵票

16. 跟著商博良學讀象形字

2022年9月，為紀念商博良破譯象形文字200周年，中國復旦大學歷史學系金壽福教授撰文說：“1822年法國學者商博良破譯古埃及象形文字，絕非通常意義上對一種失傳文字的釋讀，而是啟蒙運動之后歐洲人開展的全新的知識考古的結晶。只有把商博良成功破譯象形文字置于這個語境中，我們才能充分理解和正確評價這位文化巨人的功勞?！?/div>

只有返回到1822年，我們方能看清商博良究竟如何持續(xù)推進知識考古，最終整體解除了系在象形文字之上的桎梏。

赫拉波羅和基歇爾的失敗，宣示了象形文字不是表意文字，不能以寓言方式去解釋。羅塞塔石碑和托勒密王名圈的破解，似乎又在提示，象形文字難道就是拼音字母式的表音文字？

弗朗索瓦·商博良肖像

商博良不懼?；收车钠群Γ淌苤毨Р⊥吹恼勰?，自第一次突破后的兩年來，廣泛涉獵法國和意大利的眾多古跡和博物館。他多方搜羅象形文字資料，統(tǒng)計和整理了大約860個象形文字符號，在識別新符號和單詞方面取得了快速進步。他研究的觸角已經(jīng)從破譯文字轉(zhuǎn)向了翻譯底層語言，整體解釋象形文字體系。1824年，商博良腦洞大開，終于獲得第二次重大突破。

埃及圣書體象形文字

商博良《埃及語法》印刷版，帶有手工著色的象形文字，1836

商博良最后的結論是：他揭秘的埃及象形文字，從創(chuàng)造之日開始就非常豐富。象形文字看似圖畫，但并非表意和寓言。它能夠記錄古埃及人的全部口語，可以用來閱讀埃及歷史所有時期的銘文。語音字母表的發(fā)現(xiàn)，就是理解整個象形文字系統(tǒng)的關鍵。然而，象形文字也不是一種純粹的表音符號。按照商博良的理解，古埃及人鐘情于把表意符號、表音符號和限定符號揉在一起，把它揉成了一種古老的意音文字（中國漢字也屬于意音文字）。

擁抱象形文字，作者攝于埃及盧克索卡納克神廟

1824年，在布拉卡斯公爵(Duke de Blacas)資助下，商博良出版了《古代埃及象形文字系統(tǒng)簡述》（Précis du système hiéroglyphique）。這部著作例舉了數(shù)百個象形文字，講解了象形文字和其他文字之間的區(qū)別，分析了專有名稱和符號的用法，并描述了埃及語言的語法知識，集古埃及象形文字基本概念之大成，打開了通往古埃及文字寶藏的大門。

商博良著《古代埃及象形文字系統(tǒng)簡述》封面

緊接著，商博良又出版了其他兩部埃及學著作，即1836出版《埃及語法》（Grammaire egyptienne），以及1841年出版《古埃及象形文字典》(Dictionnaire egyptien en ecriture hieroglyphique)。這些研究成果，在埃及象形文字破譯史冊上立下了一座豐碑，為歐洲學者研究古埃及語言文字提供了嚴格的科學方法和寶貴的資料，商博良也當之無愧成為 “埃及學之父”。

商博良著《埃及語法》示例

商博良的貢獻可以歸納為兩個重大的發(fā)現(xiàn)。

第一個大發(fā)現(xiàn)是：象形文字符號可以分為三種類型。在古埃及語中，那些用小鳥、野獸或小人代表的象形符號，既可以被視為表意符號，也可以視為表音符號，甚至可以視為限定符號，或者兼?zhèn)淦渲袃蓚€甚至三個特征，能夠滿足記錄埃及語言的功能。商博良通俗地解釋說:“象形文字是一個復雜的系統(tǒng)，是一種同時具有象形、音標和限制符號的文字，它們出現(xiàn)在同一個文本，同一個句子，甚至我敢說，出現(xiàn)在同一個單詞中。”

我們下面分別用實例講解商博良所說的象形文字閱讀法，幫助讀者認識和學習一點圣書體文字的語法規(guī)則。

閱讀圣書體文字的慣例方法是“音譯”，即將象形文字轉(zhuǎn)換為它們的語音，然后參考單詞的非語音元素（表意符和限定詞），確認它的含義。請看下面系列閱讀示例圖。

圣書體象形文字閱讀示例：嘴、房子和前進

圖1是畫成嘴形狀的象形符號，但它代表的是字母（單輔音）“r”,所以這個符號可用于r的發(fā)音。圖2在嘴的象形符下面加了一個豎杠，表示這是一個表意符“嘴”。同理，圖3是畫成房子形狀的象形符號，但它代表的是字母（雙輔音）“pr”, 可用于pr的發(fā)音。圖4在房子的象形符下面加了一個豎杠，表示這就是一個表意符“房子”。

圖5 是幾個象形符號的組合：前兩個符號分別是一所房子和一張嘴。但在這里，房子和嘴這兩個字已經(jīng)失去了它們的本意，只是用來表示這個詞的讀音“pr”。之所以要在房子后面加上一張嘴的符號，是因為“嘴”這個詞的讀音為r，放在這里用來強調(diào)“pr”中第二個音，使其讀音更準確。最后一個“走路的腳”字符與前面兩字符的作用相反，它沒有讀音，因此不進行音譯，但它卻用象形方式間接表達了這個詞“前進”的含義，這種字符就是所謂限定符。

象形文字閱讀示例：老與贊美

再請看一個詞組的例子：表示“老”與“贊美”的象形文字。象形符（單輔音）字母是“開花的蘆葦”+“兀鷹”+“小鵪鶉”，讀音是“iaw”。在其后加上限定詞“拄棍者”即表示“老”的意思，在其后加上“揮手的人”限定詞，意思就變成了“贊美”。

需要說明的是，在埃及文字的讀音中，只有輔音被表示出來，而元音則被省略掉了。埃及人會根據(jù)上下文的語境將合適的元音填進去且不影響發(fā)音。

由此，我們可以歸納找出古埃及人最常用圣書體象形符號（約有500個左右），包括表音符號、表意符號和限定性符號。根據(jù)上下文情況，某個象形文字符號可以分別或同時充當表意符、表音符或限定詞。

1、表意符：字符即表示所繪之物，且有自己的讀音。如果象形符號意在充當語標（表意），則下方通常標有一條垂直線（豎杠）。
2、表音符：字符僅用來表示讀音（24個單輔音，以及雙輔音和三輔音）。
3、限定符：位于詞尾，不發(fā)音，僅提示詞義。

24個單輔音符號，相當于西方字母表中的字母。理論上，古埃及人可以用這24個字母表達意思和交流思想。由于古代埃及語與現(xiàn)代埃及語相比缺少元音，國際埃及學術界后來在24個輔音字母中使用了兩個輕讀元音和半元音。我們給這些字母符號注明了其轉(zhuǎn)寫、語音和圖形的來源。例如，字母a的象形符號是“兀鷹”圖標，字母n是“水”的圖標等等。

24個單輔音以及符號讀音及解釋

埃及人可能感到這樣的書寫方式仍不夠詳細，表述過于抽象，因此又創(chuàng)造了許多雙輔音和三輔音符號。埃及語言大約有 130 個雙輔音，但只有少數(shù)是常用的。這樣一來，多數(shù)單詞將由若干單音符號和多音符號組成，單音符號有的時候也用于提示多音符號的發(fā)音，起到輔助作用。

雙輔音符號與三輔音符號（局部）示例

第三類象形符為限定詞（限定性符號），它沒有語音，因此不進行音譯，一般放在單詞的結尾，并為你提供有關單詞含義的更多信息。限定性符號對于翻譯至關重要，因為象形文字中沒有元音字母，因此一組輔音可能有多個含義。給予詞義的范圍限定之后，詞的意義才可以被確定。在古埃及語言里，限定詞的數(shù)量有很多，能夠認識一些最常見的是很有用的。

限定詞及含義示例

讓我們再次回顧商博良的話：“語音字母表的發(fā)現(xiàn)，就是理解整個象形文字系統(tǒng)的關鍵。”其實，埃及語中并沒有真正的“字母表”，但埃及學家創(chuàng)造了一個字母表，以此作為學習象形文字的開始。下圖列出了按單輔音字符繪出的彩色語音字母表，字母表中有的是在英語中被歸為元音，但在埃及語中被歸為輔音的字母（即輕讀元音和半元音）。我們還在右邊列出三個象形符號的拼讀實例。你能夠根據(jù)左邊的字母表（及上面舉例的限定詞），自行讀出它們的語音和詞義嗎？

語音字母表與閱讀示例

象形文字的語法規(guī)則還有相當多的其他內(nèi)容，這里就不一一展開細述。因為埃及語言是一種極其復雜的語言，它的某些復雜性和確切含義，尤其是圍繞象征意義和隱喻，仍然存在很多爭議。埃及象形文字也在不斷發(fā)展：約有800個象形文字符號可以追溯到古王國、中王國和新王國時代。到了希臘羅馬時期，象形文字符號甚至超過了5000個。至今仍有多于 1000 個古埃及象形文字具有多種含義和解釋，這些含義和解釋在不同的背景下，或者多年來又發(fā)生了不同的變化。

商博良的第二個大發(fā)現(xiàn)是，僧侶體只不過是圣書體的草書形式，世俗體只不過是圣書體的簡寫形式，這三種字體之間只是修飾關系，三者的語法規(guī)則基本相同。

他對這一文字系統(tǒng)作了如下說明：“當文字發(fā)展并在埃及普及時，對文字的簡化也就發(fā)展了。這就導致出現(xiàn)了僧侶體（也譯作祭師體）和世俗體（也譯作大眾體）。僧侶體、世俗體都是圣書體（也譯作碑銘體）的變種，也是意音文字。這些字體適合于在紙草上書寫。但圣書體并沒有因世俗體而衰落，而是與這些字體共存。科普特字母則是從希臘字母演化來的，應該是一種全音素文字，和圣書體沒有直接關系?！?/div>

三種不同的埃及文字體對照示例

鑒于世俗體乃至后期的圣書體文字大都要用莎草紙抄寫，類似于繪畫。商博良很早便開始學習繪畫，便于臨摹古埃及文字。1811年，21歲的商博良在藝術家約瑟夫·杜布瓦(joseph Dubois)的幫助下，臨摹了一份帶有插圖的紙莎草紙文件。目前，在法國國家圖書館藏有的商博良手稿，包括了考古工作地圖、解讀文字的工作設想等，其中有不少與埃及文字相關的手繪圖。這些臨摹不僅在當時有力支撐了商博良的研究，時至今日，依舊是文字學者研究的對象。

商博良在杜布瓦幫助下為哈索爾石碑描繪的紙莎草圖畫，1811年

正如巴爾扎克所說：“商博良一生都在閱讀象形文字?！笔聦嵣希撬屛迩昵暗奈拿靼l(fā)出了聲音，并建立起一套方法體系，激發(fā)后來的學者繼續(xù)釋讀未解的文字奧秘。

與《楔形文字傳奇》類似，我們在這里也列出了一個“三行對照”的文本《兩兄弟的故事》（片段）。這個故事寫于公元前1200年，是埃及最著名的文學作品，世界上最古老的童話之一。其中第一行為圣書體象形文字，第二行為其埃及語讀音，第三行是轉(zhuǎn)寫的英語。

“三行對照”的《兩兄弟的故事》

同時，列出某神廟墻壁上的一段圣書體象形文字。請讀者自行嘗試著對照閱讀。作為一個實例，圖的最上方第一行給出了若干象形符號，第二行為符號的中文翻譯。第三行是英國埃及學者加德納對于象形文字賦予的分類符。第四行是轉(zhuǎn)寫的埃及語讀音?？梢钥吹剑械南笮畏栍凶x音，有的象形符號沒有讀音，即所謂 “限定符”。

此外，用象形文字寫出《世界人權宣言》中的第一條：“人人生而自由，在尊嚴和權利上一律平等。他們被賦予了理性和良知，應該本著手足情誼的精神對待彼此”，作為本章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