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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陳谷子 蘇州歷任的地方長官中，出過不少風(fēng)流人物。南宋的范成大寫《吳郡志·牧守》“吳郡地重，舊矣，守郡者非名人不敢當(dāng)?！?/p> 白居易年少時，旅行至蘇杭二郡，仰慕于韋應(yīng)物和房孺復(fù)兩位州牧的才高位尊，放言“異日蘇、杭茍獲一郡足矣”，后來出任蘇州刺史時，他把這件事寫進了《吳郡詩石記》，還抒發(fā)了自己“去年脫杭印，今年佩蘇印”的愉悅和得意。 大約一個半世紀后，有位大宋的年輕官員接受朝廷的任命，以大理評事知蘇州長洲縣，雖然品級僅為從八品下，但他躊躇滿志，南下途中，乘興揮毫作詩： 《赴長洲縣作》（其一） 移任長洲縣，扁舟興有余。 篷高時見月，棹穩(wěn)不妨?xí)?/p> 雨碧蘆枝亞，霜紅蓼穗疏。 此行紆墨綬，不是為鱸魚。 縱有江南的美景佳肴，在這位年輕人的心中，都不及他的政治抱負。這位新上任的知縣叫做王禹偁，他的人生偶像是白居易。 放達有唐惟白傅，縱橫吾宋是黃州。 王禹偁（954-1001），字元之，因他最后任職于黃州，故世稱“王黃州”?！端问贰酚涊d他為濟州鉅野（今山東巨野）人，“世為農(nóng)家”，《邵氏見聞錄》中寫他家中以磨面為生，所以王禹偁小時候被稱為“磨家兒”。他曾追憶過幼時家境貧賽，于戰(zhàn)亂中離開故土，顛沛飄零于亂世，叔伯等親人在旅途中也只能分散而葬，直至遷到濟州。王禹偁是典型的寒門才子，他在讀書上極勤奮刻苦，且天資頗高，“十余歲，能屬文”，“收螢秋不倦，刻鵠夜忘疲。流輩多相許，時賢亦見推?！?/p>  王禹偁畫像 清 顧沅《吳郡名賢圖傳贊》 少年時，王禹偁被時任濟州團練推官后來成為宰相的畢士安所賞識。畢士安對王禹偁進行考校后將他留在推官廨，使治書，學(xué)為文。據(jù)畢士安曾孫所寫的《丞相文簡公行狀》，畢士安在濟州時有一回赴州守的聚會，州守在席間行酒令：“鸚鵡能言爭似風(fēng)”，在坐無人可工整應(yīng)對。畢士安回來后將州守的令寫于壁上，被王禹偁看到，對以“蜘蛛雖巧不如蠶”。畢士安見之大驚，“因假冠帶，以客禮見之?！?/p> 王禹偁出生和成長于五代入宋之際，此時的文壇上流行“崇白”的風(fēng)氣。白居易受到文人群體的廣泛認同，五代入宋的文人士大夫大多都曾學(xué)習(xí)白體，效仿創(chuàng)作“白體詩”。然而士大夫欣賞和仿效的并不是我們后來所知的“歌詩合為事而作”的現(xiàn)實主義風(fēng)格，他們認為學(xué)習(xí)白詩，語言務(wù)必淺切，又沉迷于酬答唱和活動，所以更偏愛“吟玩性情”的唱和雜律詩。 北宋立國即制定“重文教，輕武事”的國策，優(yōu)禮文人。宋初的幾位君主為了建立安定的社會秩序，留心文治，尤其從太宗朝開始，社會安定升平，文人士大夫受到重視，作為館閣文臣，名重祿豐，處于清貴悠閑的環(huán)境中，心態(tài)也相當(dāng)閑適從容。這些人既有創(chuàng)作的閑暇，又是朝廷振興文化的骨干力量，于是，宋初唱和之風(fēng)大盛。  宋 趙佶《聽琴圖軸》（局部） 故宮博物院藏 不僅文臣，最高統(tǒng)治者也是這股詩風(fēng)的推動者。宋太宗尤喜歡舞文弄墨和君臣唱和等活動，他本人就是一位“白體”詩人。在《全宋詩》收入的太宗詩作中，模仿白居易詩題和風(fēng)格的《逍遙詠》就達二百首之多。宋真宗曾于景德四年二月、大中祥符二年十二月兩次下詔，修葺白居易墳塋、影堂及舊第。 時代如此，王禹偁的童年讀物就是白居易和元稹的詩集，他的《不見陽城驛序》開篇即提到“予為兒童時，覽元白集，見唱和陽城驛詩?！痹谶@種風(fēng)氣的影響下，王禹偁自然也走上了白體詩人的道路，但他并沒有沉迷于養(yǎng)尊處優(yōu)，閑適自得的人生追求中，他認為“文自咸通來，流散不復(fù)雅。因仍歷五代，秉筆多艷冶”，這種文風(fēng)并不符合詩歌雅正的傳統(tǒng)，嘆息“可憐詩道日已替，風(fēng)騷委地何人收？” 王禹偁的詩歌中有積極用世的精神，建功立業(yè)的抱負，與早期白體詩人那種頹靡消沉之風(fēng)迥然不同。北宋蔡居厚《蔡寬夫詩話》的“宋初詩風(fēng)”條指出：“宋初沿襲五代之余，士大夫皆宗白樂天詩，故王黃州主盟一時。”  元 錢選《西湖吟趣圖》故宮博物院藏 就連那位隱居山林，“梅妻鶴子”的林和靖讀過王禹偁的詩集后也不由贊道：“放達有唐唯白傅，縱橫吾宋是黃州。” 還同白傅蘇杭日，歌詩落筆人爭傳。 青年王禹偁還是元白唱和詩的忠實擁躉，他在太平興國五年（980）創(chuàng)作了一首長詩《酬安秘丞見贈長歌》，其中寫道“還同白傅蘇杭日，歌詩落筆人爭傳?！毖哉Z之間，盡是對于白居易在蘇杭兩地詩歌酬唱活動的向往。 太平興國八年（983），王禹偁進士及第，在成武縣勤勤懇懇地干了一年主簿后得到了擢升，雍熙元年（984）的秋天，他來到了蘇州。與王禹偁同年中進士的羅處約剛好擔(dān)任吳縣的知縣，他寫詩給羅處約提議：“公暇不妨閑唱和，免教往來遞詩筒?！币彩窃谛Х掳拙右讓懡o元稹的“為向兩州郵吏道，莫辭往來遞詩筒。”《宋史》記載他們“相與日賦五題，蘇杭間人多傳誦”。 吳郡的山水總能喚起人類對于自然的向往，不管是百年前的韋州牧、白太守，在蘇州的山水之間都曾樂游忘返。新上任的王禹偁也不例外，他后來寫詩回憶蘇州的三年。 政事多還暇，優(yōu)游甚不羈。 村尋魯望宅，寺認館娃基。 西子留香徑，吳王有劍池。 狂歌殊不厭，酒興最相宜。 草織登山履，蒲紉挽舫綏。 果酸嘗橄欖，花好插薔薇。 震澤柑包火，松江鲙縷絲。 三年無異政，一篋有新詞。 惠山寺、虎丘寺、真娘墓、吳王墓、吳松江、太湖，美景陶冶下，王禹偁也為這些風(fēng)景勝地留下大量的詩作。當(dāng)然，做為一名合格的粉絲，每至一處，都要追思一番留下游蹤的白太守。 游虎丘山時，記起白樂天酷愛此地： 《游虎丘》 樂天曾守郡，酷愛虎丘山。 一年十二度，五馬來松關(guān)。 我今方吏隱，心在云水間。 野性群糜鹿，忘機鉀鷗鵬。 乘興即一到，興盡復(fù)自還。 不知使君貴，何似長官閑。  明 謝時臣《虎丘圖》波士頓美術(shù)館藏 寫詩給退休的友人，回憶游太湖，自然想到當(dāng)年白太守的十只畫船： 《憶舊游寄致仕了倩寺丞》 橋映家家柳，冱通處處蓮。 海山微出地，湖水遠同天。 草沒潮泥上，沙明蟹火然。 應(yīng)隨白太守，十只洞庭船。 從王禹偁的一生來看，蘇州的三年是他最為愜意風(fēng)雅的時光，他甚至?xí)诚脒^致仕之后在蘇州的養(yǎng)老生活。南宋葉夢得的《石林詩話》記載了這樣一件事：姑蘇南園，錢氏廣陵王之舊圃也。老木皆合抱，流水奇石，參錯其間，最為工，王翰林元之為長洲縣宰時，無日不攜客醉飲，嘗有詩云“他年我若功成去，乞取南園作醉鄉(xiāng)。今園中大堂，遂以'醉鄉(xiāng)’名之?！?/p> 王禹偁后來寫給友人的書信中曾描述蘇州：“姑蘇名邦，號為繁富，魚酒甚美，俸祿甚優(yōu)?！?/p> 王禹偁僅有一首傳世詞作，寫于他擔(dān)任長洲令期間： 《點絳唇》 雨恨云愁，江南依舊稱佳麗。水村漁市，一縷孤煙細。 天際征鴻，遙認行如綴。平生事，此事凝睇，誰會憑欄意。 吳地風(fēng)景再好，江南生活再醉人，也不曾讓王禹偁忘記自己濟蒼生，建功業(yè)的遠大理想。回到心心念念的醉鄉(xiāng)也是待功成之后的事。與友人之間的唱和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他博取聲名，求取進身的需要“仆早歲與思純（羅處約的字）在蘇同為縣令，每日私試五題，約以應(yīng)制，必取兩制官。” 宋時翰林學(xué)士和知制誥，分別掌內(nèi)制和外制，合稱為兩制，多由科舉中第，文辭典雅的人擔(dān)任。知制誥是中書省的屬官，又稱外制詞臣，可常接觸政事機要，具有很大的晉升機會，知制誥之優(yōu)者，可以提拔為翰林學(xué)士，日后很有可能進入中樞參政，成為宰執(zhí)大臣。因此，宋時文人以能擔(dān)任兩制官為榮。 王禹偁是一個有著儒家濟世理想的人。在蘇州政事多余暇主要是因為品級和職權(quán)所限。他是一個真正做到為民所想，為民所憂的好官。 長洲縣令當(dāng)時只有從八品下，但以蘇州在唐宋時期全國經(jīng)濟重鎮(zhèn)的地位，維護蘇州的長治久安與經(jīng)濟穩(wěn)定具有重大意義。北宋立國時，蘇州還屬于吳越國，直到太平興國三年（978），吳越錢氏納土，蘇州才歸于宋的版圖，領(lǐng)縣五：吳縣、長洲、吳江、昆山、常熟。王禹偁是吳越國歸宋之后的第二任長洲知縣。吳越國時期雖然重視通過加強蘇州的行政管理和興修水利設(shè)施維持了社會和經(jīng)濟的穩(wěn)定，但吳越統(tǒng)治階段的奢靡也造成了苛捐雜稅的繁多。 王禹偁赴任之后看到的社會狀況是：“其土污潴，其俗輕浮。地?zé)o柔桑，野無宿麥。飪魚飯稻，衣葛服卉。人無廉隅，戶無儲蓄。好祀非鬼，好淫內(nèi)典。學(xué)校之風(fēng)久廢，詩書之教未行。兼并者僭而驕，貧窶者欺而惰，田賦且重，民力甚虛；租調(diào)失期，流亡繼踵?；驓q一不稔，則鞭楚盈庭而不能集事矣，至有市男女以塞責(zé)者，甚可哀也。”長洲地區(qū)看似富庶，實際空虛，流亡現(xiàn)象嚴重，詩書禮教更是混亂停滯。 在任期間，王禹偁重理縣政，他以民生為本，水旱災(zāi)難時，及時賑恤；農(nóng)忙時，不多派雜務(wù)，讓農(nóng)民得以休息。為推行教化，他對犯罪者進行懲治，對道德高尚者待之以禮。“寬其教以誘人，峻其令以約吏。時豐則斂之，歲饑則賑之。農(nóng)有力而不壓，役非時而不行?！比绱藘赡晗聛恚靶】抵忻纫?。”這些都記錄在他書寫于長洲縣衙廳壁的《長洲縣令廳記》中，用以時刻警勉自己。 到任第二年，王禹偁又作《上許殿丞論榷酒書》，細數(shù)榷酤制度的弊端。“均定以來，無名之租息，比諸江北，其弊猶多。今若又以榷酒之?dāng)?shù)，益編戶之賦，何異負重致遠者未有息肩之地而更加石焉，何以堪之，諒閣下必不爾為！”蘇州本就承受了比江北更多的雜稅，再加上榷酒制度，民生更加艱難。所以王禹偁在這封上書中呼吁居士大夫之位者，應(yīng)當(dāng)以興利除害為已任，此時廢除這一不合理的制度，就能讓江東百萬家及其子孫后代受益。 同年，長洲農(nóng)業(yè)歉收，當(dāng)?shù)厝说氖澄锕?yīng)都出現(xiàn)困難，但朝廷并沒有減免該地區(qū)的賦稅。因未按期繳稅，民部到郡再到縣，層層歸罪下來，最后落到民眾頭上，“鞭笞之人，日不下數(shù)百輩，菜色在面而血流于膚?！蓖跤韨牪蝗桃姶藨K況，于是“因出吏部考課歷，納質(zhì)于巨商，得錢一萬七千緡，市白粲而代輸之，始可免責(zé)?！?/p> 清道光年間，布政使梁章鉅重修滄浪亭，巡撫陶澍得吳郡名賢畫像五百余人，鉤摹刻石，也就是后來的“五百名賢祠”，每幅畫像上都附四字贊語。給王禹偁是：元之作宰，心切民依，代邑輸粲，惄如己饑。  滄浪亭外景 圖源：蘇州市園林局官網(wǎng)  滄浪亭五百名賢祠 圖源：蘇州市園林局官網(wǎng) 多謝昭文李學(xué)士，勸教枕藉樂天詩。 王禹偁知長洲縣的第三年，他和羅處約的才名終于為宋太宗得知，同年秋天，他離任長洲，奉命赴京?！岸斯俺酰诼勂涿?，召試，擢右拾遺、直史館，賜緋?！?/p> 中央三年，王禹偁可謂是榮寵加身，倍受重用。但他的剛直不屈，直言納諫的處世之道也讓他很快陷入被貶，起復(fù)重用，再次被貶的宦海浮沉中。從淳化二年到咸平二年（991-999），八年三黜，他先后被貶商州、滁州，最后一次是黃州。  北宋 張擇端《清明上河圖》（局部） 故宮博物院藏 在商州時，好友李宗諤去信勸他“看書除《莊》、《老》外，樂天詩最宜枕藉?！庇谑蔷陀辛送跤韨犓f的“予自貶謫，多看白公詩。”好友的本意許是讓他多效仿白公被貶官后的曠達自適，排解他內(nèi)心的苦悶。但王禹偁是一個視濟世拯民為己任的人，寒門出身的他在看到底層勞動人民的困苦時總是更容易共情。從此開始，王禹偁不再只是個沉迷唱和之樂的人，他更多去學(xué)習(xí)白居易的現(xiàn)實諷諭詩，多有揭露現(xiàn)實、反映民間疾苦之作。比如他的《感流亡》，寫他看到淳化元年陜西大旱而流亡到商州的災(zāi)民： 門臨商補路，有客憩檐前。 老翁與病謳，頭鬢皆播然。 呱呱三兒泣，莞莞一夫鰓。 道糧無斗粟，路費無百錢。 聚頭未有食，顏色頗饑寒。 試問何許人？答云家長安。 讀來頗有白居易《觀刈表》、《賣炭翁》等名篇的感染力。 王禹偁在黃州時，看到監(jiān)獄里的犯人患時疾，向朝廷建議，在各路設(shè)置病囚院，使犯人在牢中得到治療，或者可保外就醫(yī)。咸平四年（1001），這個建議被朝廷采納，而王禹偁在同年由黃州改知蘄州，到任后不滿一月即去世。 王禹偁是一個不逃避現(xiàn)實的人，他視白居易為人生楷模，但他沒有把白體詩的創(chuàng)作視為館閣詞臣的上升臺階，居廟堂之高時，處江湖之遠時，他將不同的人生際遇與白居易的人格與作品關(guān)聯(lián)起來，化為自己躬行直道的力量。所以他的詩作比之長年身處于臺閣的白體詩人來說，格局更開闊，語言更有力量。這也是王禹偁被后世認為最似白樂天，得其清不得其俗的原因所在。 曾經(jīng)啟用王禹偁又將他貶謫的宋太宗評價: “禹偁文章，獨步當(dāng)世；然賦性剛直，不能容物?！庇兴我怀奈娜耸看蠓?，都為王禹偁的剛直欽佩不已。慶歷六年，知滁州的歐陽修觀滁州人為王禹偁所做畫像后寫了一首《書王元之畫像側(cè)》：“想公風(fēng)采常如在，顧我文章不足論。名姓已光青史上，壁間谷貌任塵昏?！秉S庭堅《題王黃州墨跡后》云：“世有斫泥手，或不待郢工。往時王黃州，謀國極匪躬。朝聞不及夕，百壬避其鋒。九鼎安磐石，一身轉(zhuǎn)蓬?！碧K軾過虎丘寺，見到王禹偁的畫像，為之作像贊“故翰林王公元之，以雄文直道，獨立當(dāng)世……方是時，朝廷清明，無大奸慝，然公猶不容于中，耿然如秋霜夏日不可狎玩……” 參考文獻： 1.（元）脫脫撰《宋史·王禹偁傳》 2.（宋）王稱撰《東都事略》 3.（宋）范成大《吳郡志》 4. 徐規(guī)《王禹偁事跡著作編年》出自《仰素集》 5. 徐靜《詩讀蘇州》 6.《蘇州通史 五代宋元卷》 7. 墨鑄《王禹偁略論》《東岳論叢》1982年第5期 8. 尚永亮《論宋初詩人對白居易的追摹與接受》《社會科學(xué)輯刊》2009年第4輯 9. 苗夢穎《王禹偁的仕途考論》《齊齊哈爾大學(xué)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2018年第7期 10. 劉艷玲,曹旭《用“俸錢”自我調(diào)侃的王禹偁》《文史知識》2022年第2期 11. 趙艷喜《論王禹偁對白居易的接受》《齊魯學(xué)刊》2007年第6期 12. 單貞貞《王禹偁的仕宦心態(tài)及其影響下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河南大學(xué)碩士論文 13. 趙青《王禹偁生存心態(tài)研究》陜西師范大學(xué)碩士論文 14. 秦蓁《王禹偁與宋初“白體詩”》四川大學(xué)碩士論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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