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要么就當條龍，要么就當條蟲。”這是很多人給自己的目標。

龍數(shù)量稀少，也不好當，所以，幾乎沒有人當成龍。大部分人幾乎不用選擇地，最終成為蟲，就像疾病和死亡不用努力一樣。

不過，蟲也有高低上下之分，即便是同類，蟲跟蟲還是不一樣的。

譬如酒蟲，高級的酒蟲可以當品酒師，以自己高超的鑒賞能力獲得立身的資本。低級的成了酒膩子，每天依靠酒精刺激生命的存在感。大多數(shù)都是不高不低,在這大多數(shù)中，還有善于利用些許優(yōu)勢的，也可以養(yǎng)尊處優(yōu)，抑或還可以風生水起。

02

老友給我推薦了一位博主，他覺得我跟那個人可以對話。

他不僅愛寫，且愛喝酒，最重要的是，他跟我同姓。在老友的概念里，只要具備了上述三條，他跟我就是同類。

因為年紀也相仿，加上他也經(jīng)常更新公眾號，老友就推薦給我了。他說，感覺那人也是真性情，可以端著酒杯橫刀立馬，放下酒杯快意恩仇的。

對于我自己，真的不用解釋太多，我知道自己的各色，真有像我這樣的同類，估計也是稀罕物。我喝酒不在乎氛圍，因為我是真的喜歡喝酒，尤其喜歡一個人在家獨酌，這樣的酒才是給自己喝的，自斟自飲，量力而行。喝酒不耽誤事，主要是不耽誤每天更新文字的例行事，當然，我也不指望喝酒能刺激寫作的神經(jīng)，靠著酒勁寫出多么出乎意料的東西，我不是酒龍，也算不上是酒蟲。

我架不住朋友的規(guī)勸，點開了那個人的博文。

03

我先前很討厭喝酒的人。那是因為身邊就有一條酒蟲。

當年的農(nóng)村，經(jīng)濟條件都不好，喝酒是很奢侈的事。能喝酒上癮，也不是一般的功力積累。

記得當年父親興之所至，都會吩咐我們拿著酒瓶去村里代銷店打二兩酒。酒是散裝的山芋干釀的酒，八毛二分一斤，每次二兩酒，可以剩下四厘錢。學算術之后，我一直覺得父親這是在做“四舍五入”，有點不大氣。后來知道，父親的酒量也就二兩，多了他喝不了。父親也不會打很多酒囤在家里，除了過年。

酒蟲喝酒上癮也許是因為他多舛的命運，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像我母親說的，便宜酒喝多了。之所以撈到便宜酒喝，那是因為他有一門手藝，這個手藝在農(nóng)村當時還是比較吃香的。

東家今天求他，請他喝點。西家明天請他，再喝點。加上村里日常的婚喪嫁娶，喝著喝著就多了，喝多了就上癮了，后來即便沒有人請他，他也得買酒喝。隨著酒量越來越大，他買的酒不夠喝了。

由是，他便開始找酒喝。

04

酒蟲都會找酒喝，只不過方式不同罷了。有次跟一位酒蟲遇到了，他找我喝酒。

那天是工作日的中午，我沒法喝酒，即便主人一再勸導，可規(guī)矩是不能破的。他也在一并勸我喝點，不然，他喝的不盡興。飯前經(jīng)主人介紹，他有一堆鮮亮的頭銜，酒席之上，他自然也是不甘寂寞，一度蓋過主賓的熱鬧。

喝酒，我就會盡興，我其實不在乎別人喝不喝和喝多少的。當時，我覺得他特別看得起我，我沒有陪他喝酒，感覺自己不太夠意思。很快看到他就出現(xiàn)了些許醉意，我以開車送他回家為理由，沒有碰酒杯。

他喝的多，也是因為他能力大。他身上擁有非常好的幾個光環(huán)，手頭有讓文化人羨慕的項目資源，他說曾當過制片人，言下之意，也一定認識不少出版界的大佬和電影導演之類的。他因為教師的身份，當然還負責文學宣傳和推廣。

我開車送他回家，他在車里迷失了方向，因為他在北京是不開車的，平常回家的路，都是出租司機根據(jù)導航指引。那天在他在指點下，我違章了兩次。我約略感覺到，他跟我不是同類。

05

我喝酒多，文字也碼的多。

不像很多文字工作者，他們只審別人的稿子，自己很少碼字，大多會犯眼高手低的毛病，誰的稿子都看不上，自己寫的一塌糊涂而不自知。

他自以為精煉獨到的文字表達手法，糊弄一下外行沒問題，可遇到我這樣對酒和文字都很認真的人，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他喝酒之后出來的文字，沒有內(nèi)含酒勁，而是漾出一股俗世的濁氣。他不是用酒在激發(fā)文字，而是在描述跟酒有關的文字。他不是在寫文字，而是以文字來記錄他喝過的酒，以及喝酒遇到的人。掛羊頭賣狗肉，扯虎皮當大旗，我跟這樣的人不搭界。

他這不是在寫文章，而是在搞情感投資，有點像游戲玩家買裝備。因為今天喝的酒和酒桌上見到的人，以炫耀自己喝酒的價位，希望能源源不斷地遇到這樣的“伯樂”。他當然不是炫耀自己的能力，而是讓別人知道，他會做這些人情鋪墊和渲染工作。

就像我經(jīng)常遇到的那位酒蟲，每次酒席上的表現(xiàn)，他都大同小異。確實都是高朋滿座，但是，不是一桌子人不一定都是高朋，也有湊位數(shù)的。

人在乎自己沒有的，宣傳的自然也是自己在乎的。

06

先前，家鄉(xiāng)的酒蟲整天兜里揣著一只口杯，杯子里都會有些酒。

鄉(xiāng)下人家辦酒席，他看見了就主動坐上去。開始的時候，他當然是喝自己口杯里帶的酒，在桌上敬了幾次，杯子里就空了。即便不情愿，主人家也不能讓他空著杯子坐在桌上，于是，只好給他續(xù)上。

那幾年，經(jīng)濟條件開始好了，相對于酒席上的那點酒，主人家更在乎的喝酒的氛圍。有人給調(diào)節(jié)氣氛，有人主動替主家分擔陪酒的任務，那是求之不得的事。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人的眼睛長在身體的高處，目的就是為了讓眼睛看到高處的東西。炫耀喝酒的，炫耀接觸到的人，那是因為，酒和那些人都在他的高處。酒可能需要這樣的宣介，嘉賓需要這些喝酒的人吹捧。

酒蟲就有了生存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