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看到夾竹桃開花了，皎潔新鮮的白，非常好看。

到初夏了。

枇杷已經(jīng)吃過一茬又一茬。枇杷樹在院子里自生自長，沒怎么去管它，結(jié)的果子不大，但是勝在新鮮，摘下來就能吃。所以我們吃枇杷就是這樣，一大枝拗下來吃，已經(jīng)連續(xù)吃了七八年，現(xiàn)在看見枇杷結(jié)果，大家都不會十分激動了。

任淡如攝

除了倦怠，大概也是，高處不勝摘啊。

這株枇杷，大概是十一二年前種下的，八年前開始結(jié)果，一切幾乎都仰賴老天。枇杷須打頂，我們不會打，老天就下了場雪把頂枝壓塌了替我們打頂，枇杷花、枇杷果要疏花疏果，還是不會，老天就派一些鳥兒來吃掉一些……如今到了每年四五月份都會結(jié)果。長得太大了，院子上方的空隙幾乎全部被枇杷葉、枇杷果遮滿，不得已今年買了一個摘果器，有兩米長，可以卡察卡察地把枝頭的枇杷剪下來——人真是聰明啊。

翻到一張2022年泊云師的枇杷小畫，畫上一把蒲扇，一枝枇杷，一只小犬，傍有兩首泊云師和遂初的題畫詩，算是口罩期間的心境記錄。

“江南四月無余事，舊我新吾只夢回?！?/span>

那是壬寅初夏。還有多少人記得那個夏天么？

我們這些年的記憶總是淡得很快，不記得也是正常。

若沒有那些咻咻長的植物，也許我們連剛剛過去的春天也要淡忘了。

春季種下的青瓜、絲瓜、茄子、辣椒、番茄都在長。

鋸了兩根竹子，給凌霄搭個梯子，好讓它一路爬到屋頂上去。竹子剪下來的梢頭，柔韌又有彈性，剛好給番茄搭個架子。

青瓜長得很好，葉子有臉那么大，開了許多小花，今天看了有個瓜長得很長了，唬我一跳，這是我有種瓜史以來的第一個大瓜，還是頂花帶刺、刮辣新鮮的。

任淡如攝

絲瓜的葉子沒有那么大，但是也精神奕奕地，結(jié)了兩個小瓜。辣椒、番茄、茄子也很努力，辣椒開白色小小的花，番茄開小黃花，只有茄子的花開得又大又美，淡紫，像是桔?；ǎ喼辈幌笫鞘卟私绲幕?。

順便，今年因為親自種瓜，終于搞清楚了青瓜和絲瓜的花葉長相：左是青瓜的葉子和花，三角心形葉，五瓣花，右是絲瓜的葉子和花，三角掌裂葉，花卷在一起，軟軟嫩嫩的好象很好吃的樣子。

任淡如攝

除了青瓜、絲瓜、茄子、辣椒、番茄，春季還入手了紫藤、小西瓜、金鈴子、蔦蘿，所以有時間我就會去看看他們。

紫藤寄到的時候只是一根光桿子，我也莫可奈何，就給它找了一個地方直直地插進去，也沒再去管它。心里想著如果一直沒動靜，就當(dāng)作是交了紫藤稅吧。意料之外，它竟然開始抽芽，雖然還很稚嫩，我已經(jīng)在想著要如何給它搭個棚，好讓它開出兩串花來給我包紫藤餛飩吃。兩串足夠了。

任淡如攝

蔦蘿也開了一朵小花。蔦蘿不好找，因此我找到以后，就很開心地把它買了下來。

蔦蘿原本叫做羽葉蔦蘿，它的葉子細細的，象是開裂的羽毛。但是收到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葉子不是羽葉，為此還去責(zé)問店家，店家說，這是鵝掌葉，但是，開花是一樣的！??！原來除了葉子細密如梳的羽葉蔦蘿，還有葉子圓圓的圓葉蔦蘿（橙紅蔦蘿），葉子象手掌的葵葉蔦蘿（槭葉蔦蘿），葉子象是心臟的裂葉蔦蘿（魚花蔦蘿）……據(jù)說，葵葉蔦蘿是最好看的，那么，我收到的，應(yīng)該就是葵葉蔦蘿吧。那就，這樣吧！

任淡如攝

植物，真是這世界的希望。

任何地方，有了植物，仿佛就能支棱起來。

漫步鳳凰街上，看見一個小店，把門口布置得很好，也不過一兩平米的樣子，用幾棵大的繡球打造出了一個花境。遠看小小的一角，是非常美麗的。

任淡如攝

還看到一個叫松石小隅的小景，有松有石，也是方寸之地，做出一種氣象。

順著松石小隅就走到明樓。鳳凰街上的明樓，經(jīng)常關(guān)著門，一直不知道它是什么所在，后來才知，原來是宋犖（luò）在江蘇巡撫時的居所。宋犖被稱為“清廉為天下巡撫第一”，讀畫時經(jīng)常讀到“宋犖”，比如錢選的《牡丹圖》上有“商邱宋犖書畫府印”，比如王詵的《漁村小雪圖》上也有宋犖的題跋。宋犖的“犖”字，我原來不會讀，見得多了，不得不學(xué)會了。這個名字簡直遍布江蘇，無錫惠山的竹爐山房也和宋犖有關(guān)——康熙三十一年（1692），江蘇巡撫宋犖在惠山寺中喝了這只竹爐煮的茶，被寺僧所述的往事感動，遂竭力搜集從前屢次竹爐盛會所留下的詩畫墨跡，整理成四卷，交由寺僧保管。雖然后來竹爐詩畫卷仍然未能逃脫毀滅的命運，我看了，對宋犖的印象又加深了一層。真是個奇人。這般奇人的舊居所在，原來就在這數(shù)十年無數(shù)次來回的鳳凰街上。

任淡如攝

街上看到開始賣粽葉了。這么快，又到端午了嗎？

想起舊時，我姐姐會包一種很小的粽子，特別可愛。我媽自然也會包的，她會包醬油肉粽子——在白米里放一塊醬油肉，也會包很多白米粽子。我一直不會包粽子，但是在可園見到尖尖長長的箬葉時，心里也會想：可以包一個極小的粽子吧。

可園的梅子應(yīng)該紛紛往下掉了，樹底下走過，一圈馥郁的果香?？蓤@的芭蕉葉大到怎樣了呢？還有那個寫“是君心事太無聊，種了芭蕉，又怨芭蕉”的女子……

打住。不打住，這意念里的世界就無窮無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