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醉,太平也。醉酒飽德,人有士君子之行焉。序亦不差。 ○鳧鹥,守成也。太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祗祖考安樂之也。神安樂,故祭畢賓飲而樂也。 ○假樂,嘉成王也。安知其非嘉成王乎?文公駁序頗刻。 ○公劉,召康公戒成王也。成王將?政,戒以民事,美公劉之厚于民,而獻(xiàn)是詩也。序是。 ○浻酌,召康公戒成王也。言皇天親有德,饗有道也。依序。 ○卷阿,召康公戒成王也。言求賢用吉士也。求之所以用之也,吉士即賢也,不嫌于分兩等,文相承也。 ○民勞,召穆公刺厲王也。序是。 ○板,凡伯刺厲王也。序是。 ○蕩,召穆公傷周室大壞也。厲王無道,天下{蕩蕩}無綱紀(jì)文章,故作是詩也。刪去二字之雜入者。 ○抑,衛(wèi)武公刺厲王以自警也。從序。追刺厲王以自警,亦自通。 ○桑柔,芮伯刺厲王也。序是。 ○云漢,仍叔美宣王也。宣王承厲王之烈,{內(nèi)}有撥亂之志,遇災(zāi)而懼,側(cè)身修行,{欲銷去之}。天下喜于王化復(fù)行,{百姓見憂},故作是詩也。序是,刪去九字之雜入者。 ○崧高,尹吉甫美宣王也。天下復(fù)平,能建國親諸侯,褒賞申伯焉。申伯功德歸美于上,作美宣王,申伯在其中矣,序兼之,亦何不可? ○烝民,尹吉甫美宣王也。任賢使能,周室中興焉。效上。序不差。 ○韓奕,尹吉甫美宣王也。能錫命諸侯。依序。 ○江漢,尹吉甫美宣王也。能興衰撥亂,命召公平淮夷。依序。 ○常武,召穆公美宣王也。{有常德以立武事},因以為戒{然}。序是,去八字。 ○瞻卬,凡伯刺幽王大壞也。序必有據(jù)。 ○召旻,凡伯刺幽王大壞也。{旻,閔也}。閔天下無如召公之臣也。刪去三字之雜入者。
周頌 清廟,祀文王也。周公既成洛邑,朝諸侯,率以祀文王焉。序是。 ○維天之命,{太平}告文王也。刪去二字自順。 ○維清,奏象舞也。樂有歌必有舞,此歌也。奏以象舞,歌舞并作,序不差。 ○烈文,成王即政,諸侯助祭也。即政者,原其祭之由也,以即政告也,何足深辨?序本不差。 ○天作,祀先王{先公}也。「先公」,衍文也,宜刪去。 ○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序義未詳,然當(dāng)時所序尚不相遠(yuǎn),疑以「地」字為衍文,此當(dāng)為成王郊天之樂詩。 ○我將,祀文王于明堂也。序是。 ○時邁,巡守祭告柴望也。序是。 ○執(zhí)競,祀武王也?!赋煽怠狗浅赏酢⒖低?,蓋言其盛德安康之德,豈不顯著,故上帝命之為王也,序不差。 ○思文,后稷配天也。序是。 ○臣工,諸侯助祭遣于廟也。此將遣助祭,戒具敬事,而刈籍田之入以為祭也。序亦通。 ○噫嘻,春夏祈谷于上帝也。此詩當(dāng)為既祈谷后戒田官之言,止首二句是言成王。既祈谷而上帝昭格于汝矣,汝當(dāng)盡心督耕耕云云爾也。 ○振鷺,二王之后來助祭也。序是。 ○豐年,秋冬報也。亦云報后賽田事之樂歌耳,序不差,但有缺文。 ○有瞽,始作樂而合乎祖也。序是。 ○潛,季冬薦魚,春獻(xiàn)鮪也。序是。 ○雝,禘太祖也。禘嚳于稷廟,而以稷配之,此歌以徹俎之詩也,后他廟通用者也。 ○載見,諸侯始見乎武王廟也。詳詩詞,序不差。 ○有客,微子來見祖廟也。序是。 ○武,奏大武也。序是。 ○閔予小子,嗣王朝于廟也。序是。 ○訪落,嗣王謀于廟也。依序。 ○敬之,群臣進(jìn)戒嗣王也。序是。 ○小毖,嗣王永助也。序是。 ○載芟,春籍田而祈社稷也。序是。 ○良耜,秋報社稷也。依序。 ○絲衣,繹賓尸也。{高子曰:靈星之尸也}。刪去八字之雜入者。賓尸,飲酒之詩也。 ○酌,告成大武也。{言能酌先祖之道,以養(yǎng)天下也}。刪去十二字之附會者。 ○桓,講武類禡也。{桓武志也}。刪去四字之雜入者。 ○賚,大封于廟也。賚,予也,言所以錫予善人也。序是。 ○般,巡守而祀四岳河海也。序是。
魯頌 駧,頌僖公也。僖公能遵伯禽之法,儉以足用,寬以愛民,務(wù)農(nóng)重谷,牧于坰野,魯人尊之。于是季孫行父請命于周,而史克作是頌。序必有所據(jù),不可每以臆說疑廢之也。 ○有駜,頌僖公君臣之有道也。在公明明,醉歸胥樂,頌其有谷詒孫子,是君臣上下燕飲有道也。 ○泮水,頌僖公能修泮宮也。所謂能修者,修其教也,如順道屈丑之類皆是,蓋落成而以此頌也。 ○閟宮,頌僖公能復(fù)周公之宇也。宇亦祠宇,皆可稱耳,文公乃媸以工宇而非之,何也?
那,祀成湯也。微子至于戴公,其間禮樂廢壞,有正考甫者,得商頌十二篇于周之大師,以那為首。序是。 ○烈祖,祀中宗也。詩語說湯孫,非祀湯者,文公務(wù)辟小序,過矣。 ○玄鳥,祀高宗也。序是。 ○長發(fā),大禘也。依序。 ○殷武,祀高宗也。序是。
泉翁大全集卷之八十五 歸去紀(jì)行錄
甘泉先生大全續(xù)編序 甘泉先生大全若乾卷,嘗刻於羊城,先生官大司馬以前之集也。今其續(xù)編若乾卷,則先生致政以后之集。中丞周潭汪公始蒞虔臺,即請於先生刻之,且辱以原帙貽示曰:「子宜有序?!箍仁茏x,作而嘆曰:「先生之文,無遠(yuǎn)弗傳,然而讀之者,其亦知先生之學(xué)乎?先生之學(xué),舍心性無可語者,而究其蘊(yùn)則天地萬物渾然一體,而不可以內(nèi)外動靜判焉者也。是故曰『隨處體認(rèn)天理』、曰『慎獨(dú)中養(yǎng)中』、 曰『勿忘勿助之間』、曰『無在不在』、曰『自然』、曰『渾淪』,言殊而指一,博約兼至也。先生自始領(lǐng)緒於江門,迄今六十余年而耄矣,而猶亹亹不倦,息存默識,天渾淵涌,即其所至,信有所謂安且成者。彼不知先生之學(xué)者,又惡足以窺先生之奧,而讀先生之文哉!」或曰:「先生之文,應(yīng)酬雜出,似有不必盡錄者。」曰:「子謂應(yīng)酬雜出者之不本於心性矣乎?即應(yīng)酬雜出者之皆本於心性,此先生之文之所以異乎人之文,而不可以揀擇去取者也。夫道不外於心性,然非日用應(yīng)酬無以見之。若前后所編,文雖類分,實(shí)本先生日錄,使有所揀擇去取於其間,則日用應(yīng)酬所不可對人言者不少矣,豈固先生之學(xué)哉?」或曰:「先生之文有心乎?抑無心乎?」曰:「一言一訓(xùn),孰非由衷?妙道自然,不事工綴。故有心非也,無心亦非也。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先生之文亦若是焉耳!嗚呼!此其所以為至文也?!箍舶资组T墻,愧無能以發(fā)先生之蘊(yùn),顧勉承周潭中丞之命,而僭引於卷端,庶幾后之讀先生之文者,其亦知所以求之哉! 湛若水23 甘泉先生大全續(xù)編序 甘泉先生大全若乾卷,嘗刻於羊城,先生官大司馬以前之集也。今其續(xù)編若乾卷,則先生致政以后之集。中丞周潭汪公始蒞虔臺,即請於先生刻之,且辱以原帙貽示曰:「子宜有序。」奎既受讀,作而嘆曰:「先生之文,無遠(yuǎn)弗傳,然而讀之者,其亦知先生之學(xué)乎?先生之學(xué),舍心性無可語者,而究其蘊(yùn)則天地萬物渾然一體,而不可以內(nèi)外動靜判焉者也。是故曰『隨處體認(rèn)天理』、曰『慎獨(dú)中養(yǎng)中』、 曰『勿忘勿助之間』、曰『無在不在』、曰『自然』、曰『渾淪』,言殊而指一,博約兼至也。先生自始領(lǐng)緒於江門,迄今六十余年而耄矣,而猶亹亹不倦,息存默識,天渾淵涌,即其所至,信有所謂安且成者。彼不知先生之學(xué)者,又惡足以窺先生之奧,而讀先生之文哉!」或曰:「先生之文,應(yīng)酬雜出,似有不必盡錄者?!乖唬骸缸又^應(yīng)酬雜出者之不本於心性矣乎?即應(yīng)酬雜出者之皆本於心性,此先生之文之所以異乎人之文,而不可以揀擇去取者也。夫道不外於心性,然非日用應(yīng)酬無以見之。若前后所編,文雖類分,實(shí)本先生日錄,使有所揀擇去取於其間,則日用應(yīng)酬所不可對人言者不少矣,豈固先生之學(xué)哉?」或曰:「先生之文有心乎?抑無心乎?」曰:「一言一訓(xùn),孰非由衷?妙道自然,不事工綴。故有心非也,無心亦非也??鬃釉唬骸禾旌窝栽?!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先生之文亦若是焉耳!嗚呼!此其所以為至文也?!箍舶资组T墻,愧無能以發(fā)先生之蘊(yùn),顧勉承周潭中丞之命,而僭引於卷端,庶幾后之讀先生之文者,其亦知所以求之哉!
序
甘泉子曰:以予觀於嶺海輿圖,而知王政之易易也。夫嶺海輿圖何為者也?明心也,昭制也。明心也者,以言乎其致善也;昭制也者,以言乎其行法也。吾於嶺海輿圖之編也,而知澤山姚侍御之善於巡廣之政之要也。故以千言之博,泛濫而寡要,不若一圖之約,目擊而意全,有敘有紀(jì),皆所以明圖也。是故觀斯圖者,其愛心憂國之心油然而生矣,雖欲勿善,得乎?其大綱小紀(jì)之制昭然而見矣,雖欲勿法,得乎?故澤山子本孟氏而言曰:「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一以治善,一以治法,法善兼全,政治畢舉。故曰:以予觀於是圖,而知王政之易易也。吾於是編之簡約也,而知澤山侍御之善於巡廣之政之要也。人謂澤山公發(fā)奸摘伏如神者,非以是耶?考圖撫景,自布按都三司,而府、而州、而縣、而衛(wèi)所、而合屬?官,某也賢,某也否,而懲勸焉,則其職官率屬,信民之政舉之矣。入觀其疆而考其山川,而物產(chǎn)、而田里、而戶口、而錢糧課稅之嬴縮,而振作焉,則其足食之政舉之矣。觀●●州縣之官兵,考軍人●壯之消長,馬匹●●●●●而修舉焉,則其足兵之政舉之矣。於制森然,於[心惕]然,而善法具備,本末兼該,內(nèi)圣外王之道舉之矣。雖以措之天下、傳之后世,可也,獨(dú)嶺海云乎哉!是故言不如觀圖,觀圖不如觀意,故曰:「書不盡言,圖不盡意,以意盡圖,以圖盡言?!购笾赢?dāng)以是觀。西村胡郡守存心善政,贊美斯圖,請梓以廣其傳,乃俾陳司訓(xùn)大章走甘泉之野,求予敘其意於簡端云。壬寅九月
惟御史職重,無所不當(dāng),御[史]非老成成德君子,莫●酎酢適中,以協(xié)人心之公●集天下之事。是故[正以]直矣,又必觀其忠以厚焉,[否]則或失之刻。忠而厚矣,又[必]觀其明且[斷]焉,[否]則[或]失之縱。有明斷矣,又必觀其先覺之神焉,[否]則或失之苛。夫正直之謂義,忠厚之謂仁,明[斷]之謂智。義不孑孑,仁不煦煦,智不察察。義以[之,仁]以●之,智以成之,故物無遺情。是故君子先覺以成智,智以成仁,仁以成義,而巡御之道[備矣]。義仁智三者●●,謂之有德。黽齋畢子、璞齋[麥子]聞之,嘆曰:「至哉言矣!世豈有斯人乎?其惟我大[巡]澤山子姚公乎!」請聞焉,畢子、麥子曰:「姚公優(yōu)為之矣。是故姚公之所是,人皆是之;姚公之所非,人皆非之。是是非非,無所比私,謂之正以直也,非耶?然而不揚(yáng)己以絕乎物,必隱惡以待其悛,謂之忠以厚也,非耶?行按高涼之間,為之兆矣。驚動乎諸郡之偷,發(fā)摘乎奸伏之事,蓋十舉而十不爽焉。人皆曰『如神』矣,謂之明以斷也,非耶?夫是三德者,子之言備矣。敢問明斷矣,而又必曰先覺者,何居?」甘泉子曰:「夫先覺者,誠而明也。周子曰:『明無疑焉,德之至也?!弧巩叀Ⅺ湺釉唬骸刚\明無疑,澤山公以之。是故克成三德,澤此南國?!拐垥遁S以為代滿還朝之贈,以系嶺海士人去后之思。十二月
廣之三學(xué)師儒造天關(guān)而告甘泉子曰:「維茲癸卯,維仲之秋,我郡尊大夫西村胡公三載考績,訖試即行矣。西村公嘗知於先生,維先生贈之言,宜也,吾等之愿也?!垢嗜釉唬骸肝?!吾之心也。於贈言也,禮亦宜之。夫古之公謂出於學(xué),故斷獄論材必於學(xué)焉。諸君請持公論以誦太守之德政,吾將載諸筆?!箮熑逶唬骸柑毓芯庸偃卵?。」曰:「曷謂三事?」「一曰清,二曰慎,三曰勤?!埂戈轮^清?」曰:「不使一芥污乎其身者之謂清?!埂戈轮^慎?」曰:「不使一事忽戾乎其心者之謂慎。」「曷謂勤?」曰:「不使一時怠荒乎政者之謂勤?!乖唬骸溉粍t太守既優(yōu)為之矣乎!夫清以為本,慎以為用,勤以為功,太守其既賢矣?!乖唬骸钙淝逡?,可得聞歟?」曰:「聞之白叟,白叟曰:『清矣』;聞之黃童,黃童亦曰『其清矣』;聞之士大夫,士大夫亦曰『其清矣』。故其謠曰:『山陰太守有一錢,廣州太守?zé)o一錢。白日照然,遐愧青天。』」曰:「太守之清,風(fēng)聞其聲,則吾既如之矣。而其慎且勤也,吾多遁於荒野,不得與諸君者朝夕親身見之也,可得聞歟?」又曰:「有如古之?dāng)?shù)馬尾者乎?有服念五六日乎?至於旬時者乎?有則謂之慎矣?!乖唬骸肝鞔骞貎?yōu)為之矣?!乖唬骸钙淝谝玻腥绻胖抡吆??勤小物者乎?日勤以業(yè)廣乎?日孜孜無逸豫者乎?有則謂之勤矣。」曰:「西村公必優(yōu)為之矣,秉燭自程矣?!埂阜蚯逡灾涡模饕灾紊?,勤以治事。是故君子備斯三者,則知所以正心;知所以正心,則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平其政,而萬化出矣。」因請書其說為公頌,且以為公贈。癸卯八月
郡大夫西村子三加載覲,且考績焉。告別於甘泉子曰:「吾既事歸矣,不來矣。予將明農(nóng)矣?!垢嗜余叭粐@曰:「噫!此吾民之憂也。夫虐人也,民惟憂其去之遲;夫仁人也,民惟憂其來之遲。吾恐吾民聞之而憂也。夫仁人之於民也,猶父母之於赤子也。父母之於子,朝出而暮不來,則將倚門閭而望焉。子之於父母也,其心一也,父母朝出而暮不來,則將撫門閭而號焉,豈直望之已哉!西村子,民之父母也,此吾民所以憂其去而望其來也。憂其去而不來,則將號而遮道也。抑恐西村子之去而自此升耳!」於是賢僚同府程子先入京矣,別駕李子、馬子,節(jié)推駱子來請贈言,且以祈其來也。程子舊有德言矣,李子曰:「惟公仁以育民,民之母也。母之慈也,故民曰胡母胡母云,恐其將自此升矣。將普其仁於天下矣乎?幸毋忘廣民我母之望乎?來則固慰赤子之心也?!柜R子曰:「惟公義以正民,民之父也。父之嚴(yán)也,故民曰胡父胡父云,其恐將升自此矣。將普其義於天下矣乎?幸勿忘廣民我父之望乎?來則固解赤子之憂也?!柜樧釉唬骸肝┤饰┝x,恩威兼濟(jì),父母之道也,故民之謠曰:『我去胡父,我衣曷布?升我胡母,我粟曷釜?騎我竹馬,遮五馬載道?!痪勇刐之]曰:『於此觀之,誠仁人矣,義人矣,父母矣?!弧垢嗜忧啊瘛袢龑W(xué)公論之贈矣,辭而不獲,於是復(fù)因群僚之●●郡民●●而●贈之,且以望公之來也。九月
[獨(dú)]岡書院[有三生]同時而來者,其黃仲通,越人也。自[東]北而來問學(xué)焉,曰:「學(xué)何學(xué)矣?」甘泉子曰:「心。夫圣人之學(xué),心學(xué)焉而已。爾謂心何如矣?」曰:「至虛至靈?!乖唬骸溉弧!筟其]易吉夫,蒼梧[人]也。自西南而來問學(xué)焉,曰:「學(xué)何學(xué)[矣]?」甘泉子曰:「心。[夫]學(xué),心學(xué)也,爾謂心何如矣?」曰:「心至[應(yīng)]而至變?!乖唬骸溉弧!蛊鋮亲趥?,金陵人也。自中土而來問[學(xué)]焉,曰:「敢問學(xué)何學(xué)矣?」甘泉子曰:「心。圣人之學(xué),心學(xué)也。夫?qū)W,學(xué)心而已矣,爾謂心何如?」曰:「夫心也者,虛靈應(yīng)變而已。」曰:「然?!谷诱叱?,弟惕齋問曰:「夫三子者,其言心若異,而夫子皆然之,何也?」甘泉子曰:「人有異乎?心有異乎?夫東西南北中央之人之心,一也。人者,天地之心也,天地有異乎?是故天地之極東,茍有人焉,同此心也;天地之極西,茍有人焉,同此心也;天地之南北中央,茍有人焉,同此心也。向也吾然其然而未語之[所]以然?!乖唬骸负尉??」曰:「虛靈而止於虛靈焉,則空;應(yīng)變而流於應(yīng)變焉,則跡;知虛靈應(yīng)變而滯於虛靈應(yīng)變焉,則昧。昧與空跡皆不足以見道,非圣人之學(xué)也。[必]也虛靈以察道之體,應(yīng)變以幾道之用,兼[虛靈]應(yīng)變而神之,天理得矣。天理得,夫是之謂天人,道之體用備矣。吾未之語者,非有愛也,待三子者之自得焉,以入於無言之妙耳。記曰:『歸而求之,有余師?!弧轨妒峭T臨江餞別者,詠之歌之,鼓之舞之,以盡神矣。甲辰七月
北周生明幾學(xué)心從甘泉子學(xué)於甘泉、羅浮、西樵之間,蓋十有一年矣。一旦有得乎洪范之指,以質(zhì)於甘泉子。甘泉子曰:「然也,其幾矣。子名學(xué)心,知心學(xué)矣。知心學(xué)則知此矣,夫何疑之問?古傳有之:武王定天下,訪箕子以天道。天也者,理也;理也者,心也。知心則知天矣。何莫非天也?天,一也,在五行為五行,在五事為五事,在八政為八政,在五紀(jì)為五紀(jì),在皇極為皇極,在三德為三德,在稽疑為稽疑,在庶征為庶征,在福極為福極,是故九疇皆天道也。夫自天行人事,而政治,而五紀(jì),而皇極,而三德,而稽疑,而福極,其順布也。而云皇極所以立焉,而云皇極所以行焉,何居?政治即行矣,而云立焉,何居?自天而之人,自人而歸諸天,順逆數(shù)也。噫!明幾此見,明其幾矣,不易得也。甘泉子入樵閉關(guān)謝事,因命卒業(yè),次第表而出之,自為一書,以為萬世人君治天下之法,示天德王道之蘊(yùn),內(nèi)●●●●●●●
[嘉靖]丙午,韶守豹谷子陳子已有入覲之期矣,[同]府胡君謀諸僚佐之彥,以聯(lián)六邑之長,來請贈言於[西樵]之山,煙霞之洞。甘泉子方閉關(guān)而坐,呀然而笑曰:「夫諸君之贈言,豈必遠(yuǎn)求乎哉?求諸心焉止耳!」將命者曰:「以公知陳侯也。陳侯嘗學(xué)心學(xué)於公矣,知陳侯之心者莫如公,惟公其有言辭之。」而至再焉。甘泉子曰:「嘻!久矣!吾之離索也。夫豹谷子今何為者也?」曰:「侯之蒞韶也,與諸士庶講學(xué)焉,故其言曰:『愛民一[念]可對神明。』故其行保甲之法,寓鄉(xiāng)約之意,選六邑之秀,指示本心之良焉,如斯而已矣。」甘泉子曰:「善哉!是天德王道之學(xué),疇昔吾所與豹谷子講焉者也。吾[復(fù)]何言!夫一念質(zhì)諸鬼神而無疑者,天德也。愛民之政保甲鄉(xiāng)約之行、諸生本心之教,皆王道也。此內(nèi)圣外[王之]蘊(yùn)也。盡之矣,吾復(fù)何言!雖然,昔者子路問政,夫[子告]以先之勞之。請益,曰『無倦』。夫無倦之至,即至誠[無息]之心也,即純亦不已之心也。豹谷子其嘗聞之●●無倦之心即至誠無息之心,無息之心即純亦[不]已之心,而與天一矣。且夫豹谷太守之心即胡同府之心,胡同府之心即戴通府、徐節(jié)推之心,戴通府、徐節(jié)推之心即六邑之長之心,六邑之長之心即士民之心,士民之心即鬼神天地之心也。太守惠韶人之心,其借寇復(fù)來,終遂也乎?其自此升而為蕃臬,為鄉(xiāng)相矣乎?請諸僚屬以不倦之心為太守贈,太守亦以愛民士之心為僚屬諸君處焉!夫天道不已而百物生,圣德之純而萬民化,是故一體也。太守之朝京也,恭遇圣明前席而問焉,亦當(dāng)以此對。丙午九月
覺山子洪子峻之與方子時素、謝子惟仁,皆福山六縣道會之望也,蓋領(lǐng)袖焉。洪侍御來巡東廣而遷去,與甘泉翁、少汾子期曰:「垣也行必謝官,謝官必復(fù)來,卒學(xué)於羅浮西樵之間?!辜仁販厝?,興學(xué)致治有聞。時宰銜其疇昔劾疏之病己也,望風(fēng)者因其杖弭饑民殺京宦之變。變時大患,如割毒在膚,間不容發(fā)。乃蒙見謂弭亂為酷,罷官而歸。途寓書於兩山之主曰:「即如約來卒業(yè)矣?!姑髂晗模斯Z束書,與方子沿星源,泛彭蠡,過洪都,溯十八灘,踰庾嶺,度峽山而來。問甘泉子於西樵之墟,訪煙霞之洞,入朱明之天,憩青霞之館,蹬黃龍,步明月,與敘履歷之途,叩進(jìn)修之次。二子曰:「垣也,瓘也,別先生數(shù)年,惟遵天理之訓(xùn),隨處體認(rèn)之功耳矣。而人或以為外也。」甘泉子曰:「然則體認(rèn)之者心乎?外乎?內(nèi)乎?天理在心乎?內(nèi)乎?外乎?隨處之者誰乎?外乎?心乎?隨靜、隨動,隨寂、隨感,隨造次顛沛,隨家、隨國、隨天下,隨患難、隨夷狄,隨跬步之內(nèi)、隨千萬里之外,無非此心中正之規(guī),天理自然之體,不離乎勿忘勿助之間。握其機(jī)者誰乎?心也。雖然,吾聞之師,心有所往,情隨景遷,天理亡矣。性不遷故無不通,通天而天,通地而地,通萬物而萬物,通神明而神明,通四海而四海。且二子之來也,於星源,心遷於星源乎?見斯乎?」曰:「或見之?!埂敢娭粍t不離斯於星源矣。於洪都,心遷於洪都乎?見斯乎?」曰:「或見之?!埂敢娭畡t不離斯於洪都矣。於十八灘之險,心遷於十八灘乎?見斯乎?」曰:「或見之?!埂敢娭畡t不離斯於十八灘矣。於梅關(guān),心遷於梅關(guān)乎?見斯乎?」曰:「或見之?!埂敢娭畡t不離斯於梅關(guān)矣。於峽山,心遷於峽山乎?見斯乎?」曰:「或見之?!埂敢娭畡t不離斯於峽山矣。夫無入而不自得,於心不離斯,斯之謂體認(rèn),果在內(nèi),非由外也。」又曰:「然則登樵山,游羅浮,心遷於西樵羅浮乎?而見斯乎?」曰:「吾心不遷矣,吾亦不見矣,吾見夫子之真而相忘矣?!狗踩喸?,相●●●乎九十六峰之巔,四百三十二峰之上,嗒然內(nèi)外之兩忘也。而凡息存之覺,道義之門,天地宇宙變化之通,口可言者不靳於言,至於不可口授而可心授者,默然以神相通而已。思曰睿,睿其通也??鬃釉唬骸肝粗家玻蚝芜h(yuǎn)之有!」二子之歸,其有思乎?思羅浮即羅浮矣,思西樵即西樵矣,思予即見予矣,思真予即見真予矣。惟中思也,故能無遷而無不通。語曰:「見堯於羹,見堯於墻?!寡陨袷芤?。是故其可言者,口授也;其不可言者,神授也。耳得之者口授,心得之者神授??谑谡?,人之道也;神授者,天之道也。人之道可賢,天之道可圣。二子行矣,尚其思之歸以告諸六縣四方道會之同志者。鄧默齋文集序甘泉子曰:此吾故友默齋誠之文集也。其子禨、等輯其平生所作詩若文若乾卷,●若乾首,以謁余序而梓之。予受而閱之曰:富矣哉言乎!蓋默齋先我見白沙先生,吾又先乃弟●●●之拜石翁於白沙。賁齋得石翁手書,途遇●●●●立船頭,惡少不加害,翁作詩與之。后予●●●●季同游西樵,伐鼓[霄]征,嘯歌云月,則●●●●●●●[動]不[茍],私[語]曰:「是有德人也乎!」見其兄弟怡怡,互相推致,則[私語]曰:「是孝友人也乎!」及予以國史編修奉命安南,道出南寧,而默齋時由贛柳二州來判南寧,郡氓有歌,候迓有作,登高有懷,則又私語曰:「其忠信人也乎!」然吾徒知默齋為孝友忠信有德之人,又安知默齋?於文華詩詞,至於如此之富也!夫詩文,言也,言心之聲也。有是心,不能不發(fā)於言;發(fā)於言,不能不相雜而為文,咨嗟而為詩??鬃釉唬骸冈~達(dá)而已矣?!埂赣械抡弑赜醒浴!构试唬骸溉柿x之人,其言藹如也;孝友之人,其言愉如也;忠信之人,其言確如也?!谷粍t默齋之詩之文之言,其藹如愉如確如者乎!殆可以傳矣。因序諸簡端,還鄧氏。夫八十二衰翁,固任真而少文也。默齋之文,顧待吾文而傳哉?默齋名德純,字誠之,順德水藤人。
甘泉子曰:夫至言何為者也?言之至者也。輯白沙陳先生之言之至而為之,以示人約者也。曰:言何以為至也?言由中出者也,本乎其自然者也,白沙先生之言也。曰:夫道以天為至,言詣乎天曰至言,人詣乎天曰至人。必有至人,能立至言。堯舜周孔其至矣,下此其顏孟大賢歟!水也伏讀先生之書,若文若詩,無慮數(shù)萬言,曰:「博矣哉!如天之無不覆也,如地之無不載也。獨(dú)懼夫?qū)W者讀其書,誦其詩,而未必知約也。」乃命門人鐘周輩輯其要約,以便初學(xué)之覽,將以反說約也。凡八卷二十四章。古林何子見之曰:「宜題曰『陳子至言』?!股w本諸先生之語也。易曰:「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先天而天弗違,后天而奉天時?!谷嗽勌煲玻蛩怪^至人。白沙先生自然之學(xué),非斯人之徒乎?書曰:「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cè),王道正直。會其有極,歸其有極。曰皇極之敷言,是彝是訓(xùn),於帝其訓(xùn)?!寡栽勌煲?,夫斯之謂至言。先生輔相皇極之言非撰乎!或曰:「何哉?子之阿於師也,擬倫之過大也?!乖唬骸阜歉覟榇笠玻酪灰?。夫道一而已矣,何其大?天一而已矣,氣一而已矣,人一而已矣,庶民於帝,其自然一而已矣。白沙先生自然之學(xué)與天一也,奚其大?」或曰:「子之言自然,是吾之惑滋甚!夫然則老莊先得之矣!」曰:「老莊,人為之私也,奚其自然?子謂天地之德,日月之明,四時之序,鬼神之幽,於帝之訓(xùn),非自然乎?先生之言不用安排,非自然乎?昔者橫渠張子曰:『人知道為自然,而不知自然之體?!幻鞯莱套釉唬骸河弥莿t不能以明覺為自然。』又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元無絲毫人力?!环驘o人力者,自然之學(xué)也。皆灼見夫至道者也,奚其惑?是故君子能見自然之體而自得之,是亦至人已耳。言發(fā)乎自然,渾乎與天無作,是亦至言已耳?!顾熘^九山湯子暨寶潭鐘子諸子曰:「君等深知乎石翁自然之學(xué)之言乎?吾將與子相勉乎至人之道,入至言之訓(xùn),默而成之,以歸於無言,然后為至學(xué)也。孔子曰:『予欲無言,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夫無言者,教之至也。作至言序戊申正月
敘曰:非老子何為者也?非老子之言也,非老子之作也。道其道,德其德,非吾圣人之所謂道德也,是以知其非老子聃之作也。聃稱年踰幾百,夫歷年彌久,宜道德彌邵。古之稱 耇老成人者,曰「其稽我古人之德」,曰「其有能稽謀自天」。今觀老子道德上下篇,無一言概乎天理者,其能稽謀自天乎?無一言發(fā)明六經(jīng)之指者,其能稽古人之德矣乎?非怪誕不經(jīng)之語,則權(quán)謀術(shù)數(shù)之指。予故知非聃之所為作也。記聃為周柱下史,多聞博古,必貫穿三墳五典六經(jīng)之奧者,而謂聃為此書乎?如聃為此書,則聃之志荒矣!異言流播,偽以傳偽,而不知此書稱「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義,失義而后禮。禮者,忠信之薄」,是薄禮而不為者也,乃稱孔子問禮焉,何居?又稱猶龍焉,何居?夫問禮之言是,則薄禮之言非也;薄禮之言是,則問禮之言非也。故知上下篇決非聃之作也。又稱關(guān)尹喜請作道德經(jīng)五千余言,今觀五千言可一言而盡之,曰「無」之一字足矣,奚以五千之游言,諜諜呶呶乎為哉?其必喜之徒偽為之也,其偽泰誓之類也乎?其汲冢之周書之為也乎?未可知也。世之悖圣離道之君子,又從而章解句釋之,以圣經(jīng)賢傳之言附會其說,并稱二圣?;蛟滓匀肜?,或推老以附孔,皆望風(fēng)捉影之為。語曰:「河豚可食,命亦難舍?!蛊溲钥杀卜颍∈菬o怪乎前此問禮猶龍之附會矣。今且不暇鳴鼓而攻之於廟庭也,特為此懼,閑先圣之道,又恐诐(謠)[淫]邪遁之言或蔽陷離窮乎我也。夫孟子之學(xué)必先於知言,學(xué)者常知言焉,則邪不能入之矣。故予忘其年之耋耄,詞而非之。非之,所以明先圣之道也,實(shí)不得已也,予豈好辯哉?予豈好辯哉?戊申四月
羅浮諸勝嘉會詩者何以也?易曰:「嘉會足以合禮?!苟Y也者,理也;合也者,合也;合眾人公共之理以觀理,理斯著矣。甘泉子曰:觀道者如觀星矣,一人指之,不若十人指之之明也。古之言學(xué)者,有居學(xué)焉,有游息焉,然而居學(xué)不若游息之得於心之深也。昔者樊遲從游於舞雩之下,而聞崇德修慝辨惑之指,游息之學(xué)也。游焉息焉,樂發(fā)於山水之間,而不在於山水,何則?心會景融則樂,樂則生矣,生則烏可已也!烏可已,故咨嗟之,咨嗟之不已,則形於言,言成聲,則協(xié)而為詩。詩者,心之聲也。心存乎樂,聲成乎文,故其為詩也,中和且平,使人聞其和平之聲則樂,故大樂與天地同和。易曰:「同聲相應(yīng),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云從龍,風(fēng)從虎,圣人作而萬物睹?!挂源诵拇死碇笸?,豈小小哉?或曰:「道義由師友有之?!蛊錈o亦濂溪激勵乎人之過乎?蓋斯理也,天下古今公共之道也。人自具之,人自有之,豈假他人之有以為有?故甲不與乙借,乙亦不能借與甲,人人自有之也。自有之,故聲氣之同;聲氣之同,故能感應(yīng)之速;感應(yīng)之速,故生於心,發(fā)於言,咨嗟歌詠而不能自已焉。戊申仲冬廿九日,督學(xué)蔣道林自武陵自衡山攜羅子子鐘、蔣生●●本學(xué),不遠(yuǎn)四千里而來,至止天關(guān)精舍,移館小瀛。予以鐘叔輝、梁觀光、周自正、鄭孔新、謝振卿,與之同游羅浮、甘泉、獨(dú)岡、蓮洞、石巷、釣臺、小華、西樵諸勝。景與神會,即發(fā)為詩歌,不求工拙,各適其適而已。其亦發(fā)乎性情而不累於性情乎!此諸勝嘉會之詩所由作也。甘泉翁為敘其意如此云,亦猶虞廷賡歌必先敘其所以歌之意也。戊申十二月
廬陵黃氏總譜何為者也?琴岡侍御之所為作也,以致愛敬於其三族者也。琴岡子嘉靖戊申奉命代巡於廣之東,廣之東之士、之軍、之民戴焉。明年暮春,瓜期已及,自端州以書來征文曰:「如桂故婺人也,唐肅宗時祖曰顯升者,以事來廬陵,遂家於北鄉(xiāng)菰塘,是為始遷之祖。三子曰楩、曰?、曰梓,楩又曰嵩,徙義城,最蕃衍。后登正德甲戌進(jìn)士,為御史,為督學(xué)貴州[者]曰國用;又領(lǐng)鄉(xiāng)薦者曰涇、曰國周、曰國奎、曰時康,[則]皆義城之族也。?居館前,則自為館前之族也。梓[仍舊]居菰塘,九世孫曰百三,贅居官塘,由人才[入選曰應(yīng)瑞],為郡同知。曰文貴,[為]南京光祿丞。至如[桂登]戊戌進(jìn)士,為今官,乃菰塘之族也。夫四居共為三族,三族出於一祖,故譜之作,蓋欲萃其離而合之一,其道何居?幸惠文於譜首以光焉。」甘泉子曰:「以吾觀於譜,而知大道之易易也。夫萃聚人心,莫善於譜;其興人心,致化理,亦莫善於譜,而文詞不與焉。夫四居之族出於三祖,一體之傳也,四肢之分也。三祖出於初祖,一人之身也,一人之心也。知一體,則知尊祖矣;知四肢,則知敬宗矣。今夫一人之身,刺之而心知痛,四肢之癢而心知爬,可以一人之心,而不知愛敬其一身四肢之所自出與同出乎?是故達(dá)者觀其譜圖焉,思過半矣。夫譜有縱觀焉,有橫觀焉??v觀之則自吾身而吾考,而吾祖,而吾曾高始祖,一人之身也,而尊祖之念油然而生矣。橫而觀之,自吾身而服,而吾兄弟之肢,而吾從兄弟之肢,而吾再從兄弟之肢,而吾三從兄弟之肢,以至於始祖一人共體同胞之肢,而敬宗之心油然而生矣。善哉歐陽氏之譜乎!永叔之譜,天下莫不知其善而效法之。后世善歐陽之譜而效法之者,不知其幾百千萬億家,未聞其人皆永叔也,而永叔獨(dú)以文章功業(yè)勝,則夫譜之勝果在人也,不在譜也?!够蛟唬骸赣朗骞糖賹又と艘?,琴岡子得於流風(fēng)余韻者必多矣?!垢嗜釉唬骸阜蚯賹男泄I(yè),所得於六一者固多,若夫稽諸嶺南行事,發(fā)奸摘伏,洗冤澤物,未暇枚舉。至於率先族子,作會惜陰,夫惜陰也者,大禹之所以成圣也,蓋有本之矣。是故能惓惓然思以大振白沙先生之正學(xué),開示四方后裔之迷途,追濂洛關(guān)閩之軌,以入孔孟禹湯文武堯舜之大道。計其所就,足以超駕六一,以托斯譜於不朽者,有余裕矣。如水也,區(qū)區(qū)之文詞言語間,豈足以光勝名譜哉?」姑以序諸首,使知開卷斯譜,當(dāng)作如是觀。己酉四月[據(jù)康熙二十年本補(bǔ)字]
漳平舊無志,有志自曾廓齋太守始也。漳平前未有進(jìn)士,進(jìn)士破天荒,亦自惟馨始也。廓齋惟馨太守曰:「汝檀生於漳平。漳平設(shè)有八十年,志自朱簿倡之,而檀也成之,然未有文以振其風(fēng)者。惟漳人士,以檀游於門下,多慕先生之教者,今檀也,疏乞歸養(yǎng),與諸鄉(xiāng)里同志者共學(xué),若惠賜教言於縣志之首,庶漳之人士因志而觀文,因文以入道,將飲德沐化於無窮矣。則斯志也,豈徒志哉?」甘泉翁曰:「吾年多於作縣志之前矣,尚能序志乎哉?姑捉筆力疾,與惟馨商之。夫志也者,志也,志志也,以起志也。[漳]平●●●●●●●●有分野焉,有疆域焉,有山川焉,有[秩官焉,有風(fēng)俗焉,]有物產(chǎn)焉,有戶賦焉,有學(xué)校焉,有舉用焉,有武[備焉],有人物焉,有外志焉。將使人讀分野志,則志敬[天之]心起矣。讀疆域志,則志民社之心起矣。讀山川志,則志律水土之心起矣。讀秩官志,則志思●●之心起矣。讀風(fēng)俗志,則志存化理之心起矣。讀物產(chǎn)志,則志若於上下草木之心起矣。讀戶賦志,則志損上[益下]以悅民之心起矣。讀學(xué)校志,則志教民成性之[心起]矣。讀舉用志,則志賢才之心起矣。讀武備志,則[志安]攘之心起矣。讀人物志則志文獻(xiàn)之心起矣。讀[外志]則志排異端之心起矣,外別而親內(nèi)矣。斯志也,[足]●排異端,尊常道,而政治普於一邑矣。雖擴(kuò)之郡省,●之天下可也,而廓齋子之所嘗試撫邕二州者也。[其]信吾言之不誣也乎!豈但序志已哉!」己酉四月
甘泉子曰:甚矣哉!世道之移人,賢者不能自免也。其卓然自免者,其惟賢於賢之賢矣乎!夫世之君子之情,皆逐逐以媚世,媚世則必求利其術(shù),利其術(shù)矣,[則]又爭先獻(xiàn)之。獻(xiàn)之而不中其所投,則●●●怒●●自失,舉平生而盡棄之,無一言以自見於世而歿焉,可哀也。吾邑龜峰張子原道文海,久從予游,既舉於鄉(xiāng),不肯專門舉業(yè),於書無所不窺,往往發(fā)為著論。其視拘拘利其術(shù)以媚世者,若車馬之受銜轡拘攣然。丙午年,赴會試之京,人皆爭先馳逐矣,而龜峰子獨(dú)徐徐若無事然。家眷停舟五羊矣,猶徒步別予於西樵,不憚二百里之遙,其視世之爭獻(xiàn)術(shù)者獨(dú)何也?如大將對壘,意氣安閑,若不欲戰(zhàn)然。既而下第,以此知其無怨怒心。就選於天官,得華容令。僅閱月,以病卒於官。嗚呼!若龜峰子者,使其得志於朝廷,宣力於四方,其肯俛首逐逐,為常人保身謀家,顧妻子,蠅營狗茍,與蟲蟻爭食并活已耶?必不能矣。未知天之於善人何意也?豈所遭之?dāng)?shù)適然,天固無心也?其子杏能繼父志,裒其平生所遺詩文若乾卷,請予序於首。予大略觀之,見其廣博浩瀚,出入經(jīng)史,內(nèi)多可傳者。予久不序人之文矣,獨(dú)於龜峰子不能恝然忘情,恐其遺失而泯沒無聞焉,故序而歸之,且使世之君子知龜峰子為賢於賢之賢云。己酉七月
甘泉子曰:今之志書,古之文獻(xiàn)也。孔子曰:「夏禮吾能言之,?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獻(xiàn)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征之矣。」文也者,道之顯也;獻(xiàn)也者,賢也,以言乎道之顯者在賢人爾也。故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狗蛑疽舱?,志也。男子乃生而射上下四方,示志也。是故志云志云者,志乎道也。不志道,不足以為志。故志者,上貫乎天地,下該乎文物,前窺乎古始,后既乎末終。志天地萬物、往古來今、上下四方前后之道,一囊括之,以待百世。圣人之復(fù)起而不惑,文獻(xiàn)有足征焉,其為用豈小小也哉?自有番山以來未有府學(xué),自有府學(xué)以來未有志,志由進(jìn)士何子於逵鴻有之。比之開辟之力然,其功豈小小也哉?要在精之一之,以概乎文武之道云爾。俾后之觀斯志者,知作者之志亦以志乎文武之道云爾。是故甘泉子引而伸之。己酉八月
閩之晉江覺齋子沈子希周大易,甕牖繩樞之子也。薄生人之產(chǎn)而不治,陋決科之學(xué)而不為,貧窶自甘,獨(dú)其志追古圣賢人而從之。居晉江之郭,晉江之郭之內(nèi)外之士人化其德而從之,旁都省之士人聞其風(fēng)而就焉。沉子曰:「未也?!刮焐昶咴拢迫徊哒?,手?jǐn)y一囊,不從一仆,不遠(yuǎn)數(shù)千里,北游於江浙。在紹興則學(xué)於紹興,南歷吉安則學(xué)於吉安,踰大庾嶺則學(xué)於穗城諸賢之館。晚造天關(guān),拜執(zhí)弟子禮,然猶非茍信,居學(xué)於精舍久之。乃一日大悟勿忘勿助之間之指,體認(rèn)天理之學(xué),自然之妙。乃盡棄其學(xué)而學(xué),喟然嘆曰:「至哉!圣人天地之道之大也,不可以一曲觀矣,乃今吾得此生矣?!够螂y之曰:「子云得所生矣,子之於素學(xué)者,不亦失所守乎?」希周笑而不答。或解之者曰:「非然也。昔者子貢謂夫子焉不學(xué),而亦何常師之有!此可以見圣人之心胸如天地之廣大矣。天地之廣,萬物洪纖具焉,必兼該無遺,夫然后天地圣人之道備,是以夫子無弗學(xué),無常師,三人行必有我?guī)?,所以盡道體之大全也。漢儒則師專門名家,如人入重屋之下,安能見天地日月星辰之廣博哉?」希周游學(xué)於江浙之間,晚乃於甘泉翁有悟焉,其視一拜於師,終身不易,雖平生瓣香敬為南豐者,亦不免如漢儒之專門,入蔀屋以自蔽,而不見天地四方者何也!然則希周其賢矣哉!」希周初期居學(xué),三年,家書屢促之歸,以有葬事也。乃歸畢事,期明年復(fù)來卒業(yè)焉。別於甘泉子,甘泉子曰:「子別矣。致一則不別,萬里如同席。一者何也?心也。心一則天地同氣,萬物同體,宇宙同家,羹墻見堯,自見自堯也,何別之有?獨(dú)記黃山谷詩云:『春糧出求仁,足跡彌宇宙。歸來坐空室,萬事不改舊?!幌V苤畾w也,其以自警自力自得之哉!毋為山谷所誚也?!固礻P(guān)諸友為之歌詠餞送於野,甘泉子為敘別,識而不忘云。
嘉靖二十九年四月十三日,廣藩臬閫司諸君子扣天關(guān)而入焉,謁文以為督府約庵歐陽公平黎之慶。甘泉子曰:「諸君慶公之功乎?慶公之不自有其功也?夫天地宰物而無功,圣人有功而不宰,故王者之治,夷狄來則取之,去則舍之,以不治治之也。是故王者如天地,天地之為道也,無不覆幬,無不持載,無所於喜,無所於怒,喜怒在物也;王者無所於取,無所於舍,取舍在虜也。我皇上其體天地之道乎!而督府大司馬中丞歐陽公,暨大總?cè)制浇惞?,其奉圣人天地之道乎!瓊崖海中州,或曰古之南夷,蕞爾小邦也,后為中國有之。為種為黎,遁入中山,恃險自食,乍喜乍怒,乍臣乍叛。喜也則人則臣,怒也則叛則獸,然而人獸皆天地并育中也。圣人撫黎如撫獸,常喜之而已矣?!谷局T君同詞曰:「屬者崖之守吏御黎無道,怒嘯而起,出沒劫殺,殘及官軍。公則赫然斯怒,上聞朝廷,調(diào)兩廣漢達(dá)官軍取思田。官[目狼]兵,聲罪征討。公乃移鎮(zhèn)於雷,中軍號令,以副總兵沉君某為總領(lǐng),黃副使某為紀(jì)功,方參議某為督餉。分哨旅進(jìn),監(jiān)督統(tǒng)督,則錢副使某、武參將某攻於左,朱副使某、余都司某攻於右,徐僉事某、張都司某攻於中。三面攻圍,渠魁授首。左哨斬獲那燕等二千一百三十五,右哨斬獲符門欽人一千一百八十六,中哨斬獲那?等一千七百九十三,凡五千一百一十七?!垢嗜釉唬骸競ピ展?!功固貴多而且精,茲非來則取之之道乎!」三司又進(jìn)而言曰:「渠魁殄滅,群黎(協(xié))[脅]從,悔禍深遁,罔逃節(jié)制之兵,罔當(dāng)堂堂之陣,翕然歸順,俯首聽招。公怒乃霽,弗事窮黷,誓師止齊,玉石靡焚。上聞欽恤,歸馬放牛,凱歌而旋,欲并生哉!」甘泉子曰:「善哉處功乎!功貴十全之勝之道,庶其在茲。帝用褒嘉,升賞其宜,茲非去則舍之之道乎!故曰:取舍在物,喜怒毋我。夫天地至公,因人之自災(zāi)自祥以為災(zāi)祥,天地未嘗有心於災(zāi)祥。圣人至德,因民之自生自殺以為生殺,[圣人未嘗有心於生殺。知天地之]心,則知[圣人]之心;知圣人之心,則[知我]皇上之心;知皇上之心,[則]知公之心斯其至[矣]!」或曰:「未也?!駥樯坪笾畧D,定久安之法,請立●司留守臨崖,●●鎮(zhèn)之,恩以結(jié)之。」甘泉子曰:「善哉!善哉!此百尺竿頭之一步,萬世不易之長計也。留守得人,恩威并濟(jì),久之親如一家,俾[黎]自耕自食,勿貪勿激,牧虎[豹如]牧羊豕然,斯其至[乎]?曰:未也。請立土官,官保其[家,家]保其眾,安則相●,犯則調(diào)攻,如思田然,不費(fèi)兵[糧,中]國無事。夫然后●善后久安之策。吾嘗寓書於陽明公御兩廣諸峒蠻獠之宜也。諸君賀功之余,試為我達(dá)焉,是謂無功之功也。夫無功之功,功之至也。公以為何如?」庚戌四月
辛亥三月,得呂子巾石學(xué)士書,以其所為宗譜來[視]謁序之,專官守侯。甘泉子方臥病,病間念官之貧,艱於久守,力疾而起。乃言曰:吾觀於譜,而知王道之易易也。故賞罰不必●●●下而天下化者,譜之謂矣。讀者觀其譜圖焉,●●●●之心矣,而傳文不與焉。是故夫譜,藹然示[人以愛矣],●然示人以敬矣。故縱[而觀之,自]吾身[而吾考,自吾考而吾祖,而吾曾祖,而]吾高祖,以及於始,一脈也,能勿敬乎?衡而觀之,自吾身與吾同考之兄弟,與同祖之兄弟,與同曾祖之兄弟,與同高祖之兄弟,以達(dá)於同始祖之兄弟,皆同氣也,能勿愛乎?故觀譜者,觀其圖焉,思過半矣!是故自吾巾石學(xué)士縱而上之,則考封君賢也,而祖英四君也,而曾祖貴四文宗君也,而高祖於馬富一君也,而先祖十四均賢君也,而始祖彥誠君也。皆一脈之傳也,而孝愛之念油然而生矣。第不知其先之魯氏亦同一脈也,可以類推而達(dá)之乎否也?達(dá)之,則愛心無窮,仁不可勝用矣!自巾石學(xué)士橫而推之,則由兄懌也,而世佃之子天德等也,世儒之子恬也,世俊之子大錫等也,世怳之子天賦等也,世儀之子天與也,世杰之子恢,世迪之子忳等也,世齡之子恪等也,世顯之惀等也,世褒之子忻也,弼之子愷等也,釗之子濂也,頊之子洋也,泯之子澄等也,鄂之子浩等也,琨之子溥等也,聰之子瑚等也,崇之子稷等也,黻之子召等也,黼之子希哲等也,世章之子恭等也,世文之子溫等也,世之子朋等也,世用之子昂也,祥之子夔等也,世質(zhì)之子佩等也,世囂之子宏也,世平之子珊也,世奇之子江等也,世洪之子福等也,三十二派●●●●●●●●●●●●●友敬一念油然而生矣。第不知其●●●●●●●也,亦可以類推而[達(dá)]之乎否也?達(dá)之,[則敬]●無[窮],●義不可勝用矣。夫天下道二,愛敬而已矣,仁義而已矣。使人人能愛其先,能敬其長,則仁義沛然溢之四海,譜之謂也?;蛟唬骸附硎澴V也,其善乎哉?」曰:「善●。然聞之,人能大其[譜],非譜能大人也。夫巾石者,當(dāng)世所謂賢人也。口若[不]盡其言,言若不盡其意,避權(quán)如怯,疏屬安身,進(jìn)不[隱]賢,不卑小官,其柳下惠之流歟!進(jìn)德修業(yè),充實(shí)光輝,大此譜者,其在茲乎!」辛亥四月
[甘]泉子言之曰:「治族莫善於譜,譜莫善於表。表也者,表也,表其愛敬之心也。夫表,縱觀之,自吾身而吾父,而吾祖,而吾曾祖,而吾高祖,皆一人之身也,能勿愛乎?橫而觀之,自吾身而吾同父兄弟,而吾同祖兄弟,而吾同曾祖兄弟,而吾同高祖兄弟,皆一體之遺也,能勿敬乎?敬斯愛之矣。是故觀於譜表,愛敬之心油然而生矣。家家有譜表,人人愛其親、敬其長,而天下治矣?!故逃X山子洪子曰:「垣也,自溫而歸,念諸族散[漫],與叔父?議修新安洪氏通譜,[蓋]念新安同出一祖者也,則何如?」曰:「然。然則族族皆孝友矣?!乖唬骸钙渲卸嘤挟愋粘欣^名分,往來已定,眾以為非族,宜削之。削之是矣,然經(jīng)今年遠(yuǎn),別無所歸,一旦遠(yuǎn)絕,此心未安,則何如?」曰:「心未安即非理也。矧民胞物與,四海兄弟,又何外乎?夫久則難變,眾則不易變,變之,違祖也。」又曰:「舊譜多有子孫為祖宗立傳,述稱先美。此固足以垂教,然不無子孫分別祖宗善惡之嫌,則何如?」曰:「譜傳古有之,歐陽六一之例也。不可無傳,則倩文人為之,夫何嫌?」曰:「且隱逸之士,所存行實(shí),猶或相稱。至於曾已出仕,無大可稱者,每每過為夸揚(yáng),是非紊淆,反增偽妄,則何如?」曰:「無是美而稱,是誣祖也。其近有是美,則善善之長也,夫何傷?」曰:「意者止於始祖經(jīng)綸公,及菊坡杏庭諸公,有詩文事狀可證;與尚書恭靖公,官爵尊崇無過者,仍舊存其傳。其余雖小善微官,止於世系名下注之,如何?」曰:「未可也。賢不賢皆祖也,是祖皆有譜傳,一款之下注之。惟其詳於賢而略於非賢,隱惡而揚(yáng)善可也?!褂衷唬骸富蚴老凳且?,而富盛之族乃以其貧賤外之,則何如?」又曰:「外之,是外祖也。」曰:「至於門庭未立,家教未善者,則又以其富庶收之,則何如?」曰:「收之是也,以其富庶收之,不可也?!乖唬骸钢岬腊?,眾言淆亂,請折諸圣焉!」甘泉子曰:「孰折哉?折諸理而已矣!折諸心而已矣!」因?yàn)楸局T其心之孝友之同然者、必然者、不得不然者,敘而歸之,以為通族告,以定眾志,以篤恩義云。
門人順德何鴻???/P>
鈐山堂文集序 嘉靖三十年三月朔旦,元相大學(xué)士介溪嚴(yán)公以其鈐山堂文集三十二卷,寓甘泉子於天關(guān),授以首簡敘之。於是時,水也病廢文字十余年矣,焚香對書,再拜再拜,上以答公禮數(shù)之殊也,亦以賀公求言之篤也。曰:「推公此念,人將輕千萬里來進(jìn)之以嘉言矣,況受知如水者乎!」展而讀之,凡為賦詩古律絕句七百八十,頌序記碑五十有九,內(nèi)制講章二十有七,雜著二十有五,志銘四十有三。曰:「富矣哉集乎!?矣哉文乎!有詩不戾乎風(fēng)雅漢唐矣,有言不戾乎訓(xùn)誥詔令矣?!轨妒切膼偠窦卵桑腥蝗缛胩罩熘?,開寶藏之庫,萬珍爍灼,光彩奪目,令人應(yīng)接不暇,又爽然著自失也。乃作而揚(yáng)言曰:「蓋嘗大觀天地間,文而已矣。文即道之著也,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矣?;蜃R其大,或識其小,大小一文也,一道也。道生天地,文在天地;天地生圣人,文在圣人。是故經(jīng)乎天而文,緯乎地而文,觀乎人而文,三才之道,文焉已耳。天之覆幬[也,地之持載]也,日月之代明也,星辰之朗耀也,云漢之為[章]也,風(fēng)雨之潤賁也,雷霆之轟烈也,山峙之巍巍也,川流之潾潾也,昆蟲之耀耀也,草木之夭喬也,堯之光被四表也,舜之重華,煥乎其文章也,禹湯之文,命之圣謨之嘉言之洋洋孔彰也,文武之丕顯丕承也,皆文也。然天地萬物所以覆載,所以代明,所以決烈,所以章,所以流峙,所以鼓耀夭喬,圣人所以光被,所以重華,所以文命洋洋孔彰,所以顯承,其必有所以為之者矣。詩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孔子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是故天地圣人,文焉盡之矣。然則知天之所以為天,文王之所以為文,則知鈐山之文所以為鈐山之文矣?!够蛟唬骸刚埪勂渌浴!乖唬骸干穸岩?。神者,道之妙也,文之本也。子不聞鈐山之降神乎?吾於留都已形於詠歌矣。介翁生而神氣以靈,疏朗開豁。童言宿生之事,矢口成章之[能,應(yīng)]機(jī)萬變之妙,辛甘調(diào)劑之宜。履歷於艱難,允媚於天子,良工心苦,人莫與知。然則非公之精之神之為之乎?」曰:「請問根本之說。」曰:「子[謂]參天之木,果[假]外為之者哉?所由本根也。得天之[氣],受地之質(zhì),氣質(zhì)合一,生生不測,莫知其然之謂神。故能由根而乾、而枝、而葉、而華實(shí),以參天。夫華實(shí)者,文之類也;根本者,所以為華實(shí)之神之類也。知木之所以為華實(shí),則知鈐山之文所以為文矣。水也年將九十矣,亦伏生言語支離之時,豈有文乎哉?據(jù)案隨筆書之,重以報公之禮意之隆也,亦將以來天下之善從。水也始鞏太平之基於無窮,而太平一老亦得以安臥於無窮無虞之天也。是故為鈐山堂文集敘。辛亥四月
莆陽黃氏世稿,今南京戶部郎中黃子先世之遺稿也。黃子曰:「日敬也不敏,從先生游二十年矣。輒有先世之遺,惟先生教之。」甘泉子曰:「吾觀之亦二十年矣。江之南北之巨家之文獻(xiàn),未有能過之者也?!垢嗜硬¢g,喟然嘆曰:「所謂巨室者,非謂有貨財之謂也,有文獻(xiàn)之謂也??鬃釉唬骸合亩Y吾能言之,?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獻(xiàn)不足故也?!环蚩鬃佑^於夏商之禮而嘆文獻(xiàn)之不足,嘆夏商之德之衰也,后之人不能守也。又曰:『我欲觀周道,幽厲傷之。吾舍魯何適矣!』蓋嘆周德之衰,而其后自傷[之]也。夫傷之與不能守之,此文獻(xiàn)之所以不足乎!夫[子]取魯,[幸周]禮之在魯也。禮者,文獻(xiàn)之主也。文獻(xiàn)在魯,則為魯重;文獻(xiàn)在天下,則為天下重;文獻(xiàn)在一國,則為一國重;文獻(xiàn)在一家,則為一家重。然則黃氏稿斯其為黃氏之重乎!」或曰:「何謂世稿?」曰:「夫世稿也者,世世之稿也。自唐而宋、而元、而國朝,千有余年,其為世自六世、十世、至二十有二世,其為作者自刺史公、校書公、狀元公、至中憲公三十有七人,為詩文雜著凡百四十八,其為文獻(xiàn),不既備矣乎!戶曹君運(yùn)精神於二紀(jì)之間,從而增修而光大之,其不敢傷之而慎守之者歟!其知所以重其家者歟!其孝慈兼盡者歟!后之人心戶曹君之心,則世稿流光於無窮也已。」辛亥四月
歐生來居天關(guān)三月,將告歸。甘泉子思所以歸之者曰:「吾子身衰绖而來問於天關(guān),將以求大孝之道也。夫大孝順親,其次悅親,其次不違親。且屏岡大人何為?」曰:「家君起家,初尹霍山,霍山之民立生祠焉。后遷守廣西府,二年而歸,苗獠之男婦出而遮留之載道焉?!乖唬骸付笕酥魏我??」曰:「獲交於歐公南野,南野公見重焉?!乖唬骸肝崾加^其子而知其父,今聞其父益知其子矣。且大人之所愿於子何如?」曰:「責(zé)成於舉業(yè)也。」曰:「●子之所志何如?」曰:「策也將棄舉子業(yè)而進(jìn)於圣賢之德業(yè)也?!乖唬骸复丝芍^不違親乎?悅親乎?順親乎?」既而曰:「吾有一言而使子之父子悅順而不違者,子其欲聞之乎?則子可以歸而不負(fù)於茲來矣?!拐埪勓?。曰:「子不聞吾之二業(yè)合一之訓(xùn)乎?合一者,執(zhí)事敬也,敬則一矣。一二業(yè)也,一則無二矣,無二則純,純則神,神則化,神則不可知,化則無跡。積之而化,有德有言,如老人出老人聲氣而不自掩,其不可知之神乎!如羚羊掛角,妙不可尋,其無跡之化乎!是故德業(yè)以盛,舉業(yè)以成。言出諸吾心之同然者,而同然者觀感焉,百為百成,萬選萬中,德行道藝之學(xué)以復(fù),而鄉(xiāng)舉里選之政以寓焉。父母其順矣,豈直不違而悅也哉?然則子可以歸矣,其執(zhí)此而進(jìn)壽焉,以為何如?」辛亥六月
馮母湛氏者,增城沙堤西圃公●之長女,故知名邑庠生觀之元配,庠生時舉之母,而甘泉翁之族孫也。仕卿亟稱母之賢,孝不衰於舅姑,敬不違於夫子,義不失於姒娌,慈不遺於童仆鄰里。今年六月初二日,為六十初度之辰,惟翁壽之!甘泉子曰:「是則母之賢足以自壽矣,又求之於外者以為榮乎哉?」舉曰:「請益[焉]!」甘泉子曰:「吾聞之:立身行道,揚(yáng)名於后世,以顯父母,壽親之至也。且母之教,仕卿可得聞歟?」曰:「言與行而已。言必曰慎,是以屢有誡躁之訓(xùn)焉。」甘泉子曰:「君子一出言不忘乎親,懼辱親也。不亦善乎!」「行必曰正,是以幼有頑戲之撻焉?!垢嗜釉唬骸妇右慌e足也,跬步不忘乎親,思墜親也。不亦善乎!然則如斯而已乎?」曰:「未也。母遣舉也從翁之學(xué)曰:『翁之學(xué),圣賢之學(xué)也。盍往從焉!』甘泉子曰:「嘻!此母所以為賢也。昔者孟母遣子往學(xué)於齊魯之間,以成大儒,而母之名益彰,至於今不衰,百千萬億年無疆之休,壽與天地同悠久。壽其至矣!壽其至矣!馮氏之子,宜以孟子自勵而壽而母為孟母,垂百千萬億年之耿光哉!辛亥六月
穗石倫子、素隅林子、星野盧子,一日過天關(guān),樂道大巡蕭公一門雙節(jié)之美。甘泉子曰:「可得聞與?」曰:「可。史具之?!乖唬骸胳稉岚此究h以及里學(xué)核實(shí)何如?」曰:「惟嘉靖二十九年十二月丁亥,巡撫四川右副都御史張 ,行據(jù)布政司呈淮按察司提督學(xué)校僉事陳牒呈,據(jù)內(nèi)江縣申據(jù)儒學(xué)廩增附生員陳瑜等呈稱,覆查得本縣高梁里節(jié)婦陳氏,乃故巡檢蕭騰側(cè)室,夙有淑行。二十六而寡,誓不貳適,撫正室陰所出世建如己子,撫孤孫蘅如撫建,俱成立,優(yōu)入儒學(xué)。惟陳守節(jié)三十八年,今六十有三,於嘉靖二十六年蒙巡按監(jiān)察袁御史扁揚(yáng)貞節(jié)。惟孺人李氏歸蕭故庠生露,慈淑端莊,楷范閨門,篤生世延。九歲露卒,李時年二十八,蹈履貞潔,備嘗百荼,與正室吳撫延登甲科,見任監(jiān)察御史。李卒守節(jié)二十八年,壽五十六。嗟惟二氏守節(jié),年例俱合覆查。」曰:「於巡按何如?」曰:「巡按鄢御史行據(jù)報如巡撫無異。」曰:「於二司何如?」曰:「布政司會同提學(xué)道再查明實(shí)報,與巡按無異?!乖唬骸胳犊h里何如?」曰:「初,縣示諭十六里里老查訪。隨據(jù)高梁梧桐二里里老陳國才等呈稱:本里第八甲故蕭巡檢騰側(cè)室陳氏,守節(jié)三十八年,今年六十有三。又見任蕭鄉(xiāng)宦世延生母李氏,守節(jié)二十八年。嗟惟二氏,實(shí)俱矢死報夫,鬼神可質(zhì),皆宜旌獎。與二司無異。」曰:「請問其詳。」曰:「惟陳氏富順縣人,適蕭七年,騰與正室陰輪亡。陳時年二十六,無子。人有欲奪之志者,誓死守節(jié),撫騰十一歲嫡子世建,教訓(xùn)備至。及長,送入儒學(xué)。又撫建六歲遺孤蘅,不怠益勤。頻荒,麥粥遺米以食。迄今三十八年,一節(jié)無玷。惟李氏梧桐里人,年十八歸露,生子世延。九歲露卒,正室吳日相對泣。李矢曰:『我心可對天日,死不他適?!皇聟潜M禮,吳亦逮李撫孤盡心。頻年旱暵,艱苦備嘗,教延舉進(jìn)士。李卒壽五十六,守節(jié)二十八年,以子貴贈孺人。然其節(jié)行表表,誠可勵俗?!乖唬骸胳度鍖W(xué)何如?善言必再。」曰:「本學(xué)廩增附生員李繼等,據(jù)通學(xué)生員王仕榮等,核實(shí)陳氏李氏節(jié)行云云,與縣里老無異,信言不他?!乖唬骸敢呀?jīng)行會查,今據(jù)呈報,除行聽候會奏外,惟二氏節(jié)行可嘉,相應(yīng)先獎。仰縣即便動支官銀,備具羊酒段疋鼓樂,送至二氏宅里,以勵風(fēng)化。」甘泉子曰:「偉哉!其二氏之節(jié)乎!感應(yīng)之理其微矣。匹夫匹婦,一念之誠,可以動天地,而況於人乎!而況於貞德者乎!故二氏之貞,在里孚於里,在學(xué)孚於學(xué),在縣孚於縣,在司孚於司,在撫巡孚於撫巡。雖放之而無所不準(zhǔn),通乎神明,光乎四海,無所不通?!固饭唬骸付响妒呛跤辛y焉!余觀節(jié)烈傳,上下千余年,?舟之后,始終一節(jié),之死不變,如二母者誠難。雙節(jié)相輝,出於一門,又難。皆在側(cè)室,而能自樹立於勢又難。側(cè)室而無子,雖有子,貧而歲饑,艱苦備嘗,麥粥以養(yǎng),終不易志者,又難。養(yǎng)而至於成立,又難。成之顯名,顯庸於朝,宣力於四方,又難之難也。母以子賢,子以母著。故曰:非此母莫生此子,非此子莫[顯此]母。吾聞蜀多奇節(jié)異人,不圖妯娌母子間一時見之也,豈非岷峨之降神爾耶!詩曰:『維岳降神,生甫及申?!黄洳徽_也已?!谷釉唬骸肝狳h里居,合作冊以表焉?!垢嗜釉唬骸溉辉瘴崂弦?,猶能為之執(zhí)殳?!剐梁テ咴?/P>
謝子振卿將之楚,游於南岳,拜別甘泉翁於天關(guān)。翁曰:「子好游乎?吾語[子游]?!乖唬骸赣斡胁煌??」曰:「有形游,有神游,有天游?!乖唬骸负沃^形游?」曰:「形游者,步趨之間。如子之之楚若乾程,過清遠(yuǎn)若乾程,過連州取快捷方式若乾程,至茶陵訪羅子鐘,乃同子鐘、一泉若乾程,謁衡山守蔡白石,謁兵憲潘石泉若乾程,抵衡山又若乾里,入衡岳精舍,登祝融峰以息焉。此之謂形游也?!乖唬骸负沃^神游?」曰:「神游者,心思之間,不疾而速,不行而至?!鲎又家蝗?,即是到茶陵;仰企石泉、白石,即是到■州;懷精舍上封,即是登祝融,此之謂神游也?!乖唬骸刚垺鎏煊沃N(yùn)?!乖唬骸柑煊握?,與道同流,天地萬物同體。勿忘勿助之間,無在無不在之妙,不疾不徐,渾與道俱。[所]過者化,所存者神;化故不滯,神故不測;無入而不[自]得。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此之謂]天游也。天神之游,惟振卿自得之。若夫形游,則有可容說者,吾以病戚不能詩,姑書疇昔岳游紀(jì)行之舊,數(shù)閱於冊,而振卿歌而往,詠而歸焉,庶幾自得之云。」辛亥八月
甘泉子曰:甚哉!久敬之足以觀人也,豈惟善交哉!兩灣子康子用行從予游,講學(xué)於西樵者無慮三十年矣。自三十而四十,不替乎三十;自四十而五十,不替乎四十;自五十而六十,不替乎五十。兩灣子今行年六十而六十不變矣。蓋聞之:大賢終身慕其師,六十而慕者,吾於兩灣子見之矣。今之達(dá)人,平時旋辟唯諾,無所不至。一臨利害,反眼若不相識。朝而師之,暮則背之矣。甲而師之,乙則背之,不已則毀之,毀之不已,則擠之井而下石焉,操其戈而入其室焉。斯人也,又何取長壽於斯世哉?兩灣子恒久而不變,言言必師,行行必師,口口必師,心心必師。道非但恒於師也,是謂恒於道也。恒於道者必恒於年,吾知康子之壽不可涯矣。同志者歌之。辛亥九月
夫詩文何為者也?曰:人之言爾也。言者,心之聲也。是故人不能以無心;有心,不能以無言;有言,不能以無音;有音,不能以無章。言之有章,章而暢者,文也;言之有音,音而律者,詩也;皆心之聲也。是故其心正者其言淳,其心和者其言順。淳和生於心而達(dá)於言,故曰:「仁義之人,其言藹如也。忠信之人,其言確如也?!菇孕闹疄橹?。白沙先生之詩文,其自然之發(fā)乎!自然之蘊(yùn),其淳和之心乎!其仁義忠信之心乎!夫忠信仁義淳和之心,是謂自然也。夫自然者,天之理也,理出於天然,故曰自然也。在勿忘勿助之間,胸中流出,而沛乎絲毫人力不存。故其詩曰:「從前欲洗安排障,萬古斯文看日星?!挂匝院趺髡兆匀灰?。夫日月星辰之照耀,其孰安排是?其孰作為是?定山莊公贊之詩曰:「喜把炷香焚展讀,了無一字出安排?!挂匝云渥匀灰?。又曰:「為經(jīng)為訓(xùn)真識?非謝非陶亦浪猜。」蓋實(shí)錄也。夫先生詩文之自然,豈徒然哉?蓋其自然之文言,生於自然之心胸;自然之心胸,生於自然之學(xué)術(shù)。自然之學(xué)術(shù),在於勿忘勿助之間,如日月之照,如云之行,如水之流,如天芭之發(fā),紅者自紅,白者自白,形者自形,色者自色。孰安排是?孰作為是?是謂自然。曰:「或有疑白沙先生自然之學(xué)為禪,然乎?」曰:「先生之量廣矣大矣,盍觀之天地之廣大乎?天無不覆,地?zé)o不載,而妍蚩無所不容。故其詩文或借用佛老之言,而不自以為嫌,人遂以為佛老。然則孟子舉陽虎之言,亦謂為陽虎,可乎?語曰:『癡人前不得說夢?!患匆詾檎嬉?。觀先生之詩曰:『人不能外事,事不能外理。二障佛所名,吾儒寧有是?』又曰:『托僊終被謗,托佛豈多修?弄艇江門月,聞歌碧玉樓?!黄湎壬?手)[乎]!大巡蕭友山先生於百官萬物叢冗之余,而能追慕白沙先生之風(fēng)。既修廣城書院,將撥田以供祀,又求真像,刻全集以愛慕表揚(yáng)之,則友山之所養(yǎng)可知矣。孟子以友天下之善士為未足,又尚論古之人。誦其詩,讀其書,知其人,論其世,是尚友也。友山其尚友哉!」友山聞之曰:「非予之能也。蓋聞吾鄉(xiāng)先達(dá)高三峰司徒昔也巡於廣,亦嘗修書院於茲矣,吾有慕焉而為之也?!垢嗜釉唬骸复擞焉剿詾橘t也。前人作之,后人繼之,又皆內(nèi)江產(chǎn)也已。見內(nèi)江之多賢,讓大美以居於前輩,又以見士風(fēng)之厚也。吾黨有愧焉!」刻工將成,介司府來謁序於卷端。予惟自然之學(xué)固先生始已命水矣,乃不辭而謹(jǐn)序之,俾后之開卷者當(dāng)作如是觀。辛亥九月
詩何為而厘正也?甘泉子曰:「厘正夫淫詩也,厘正夫小序之淆雜者也?!乖唬骸钙淅逭蛞姾我玻俊乖唬骸阜抢宕桃娨?。夫子去淫奔詩也,淫奔之詞不可存於經(jīng)也,此必夫子已刪者,后儒復(fù)取而雜入焉者也。夫子曰:『吾自衛(wèi)反魯而樂正。』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粺o邪者正也,故雅頌之詞,與刺不正者、刺淫奔者,皆正也。故曰:『去鄭聲,鄭聲淫。』淫奔之聲不使留於聰明,然后可以畜其德也。若夫淫奔之詩,所謂導(dǎo)欲增悲者,何德之畜?夫古之詩皆樂章也,奏之鄉(xiāng)黨焉,奏之閨門焉,奏之邦國焉。周子曰:『樂詞善則歌者慕?!灰贾~果善乎?可慕乎?果可奏之鄉(xiāng)黨閨門邦國乎?是化人以淫也,其大不可也。此夫子之所以去之,獨(dú)存三百篇爾也。一曰『詩三百』,二曰『誦詩三百』。逮其孫安國,亦曰『三百』。今乃三百一十篇,其一十篇者,殆非夫子所刪去淫詩,好事之儒復(fù)取而混之為三百一十者乎?其云『懲創(chuàng)逸志』,刺淫則可,淫奔之詞則不可,是化人逸志以淫也?!乖唬骸肝嶙又ブ?,有據(jù)乎?」曰:「有之。詩書不可盡信者多矣。書有偽泰誓,有汲冢周書。或今文有而古文無,或古文有而今文無。武成猶待乎考定,孟氏止取其二三。詩有逸詩,有有其聲無詞者,斷可知矣?!埂钙淅逭⌒蚝我??」曰:「小序者,如今人作詩者必先有序於前,為某人某事爾也。詩之大序,孔門弟子子夏以夫子之意為之。其曰『國史明乎得失之跡』,國史謂小序也。其時近,故其記事也切;與后之生乎千百年之后,而憶說乎千百年之前者,不亦異乎!故論詩者必以小序?yàn)檎?。然其中有?shù)字后儒雜入者,然亦寡矣。厘而正之,使序純乎古,則序正;序正則詩正矣?!埂溉欢卦弧赫b詩』者何也?」「不聞孔、曾、思、孟之指乎?不聞程氏之指乎?孔子曰『誦詩三百』,未聞讀詩也。孟子曰:『誦其詩』,未聞讀詩也。詩曰:『綿蠻黃鳥,止於丘隅?!粍t止曰『於止知其所止??梢匀硕蝗瑛B乎』耳矣。詩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粍t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德』耳矣。此孔子之誦詩也。詩曰:『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粍t曰:『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國人。』詩曰:『樂只君子,民之父母?!粍t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父母?!辉茽?。此曾子之誦詩也。詩曰:『鳶飛戾天,魚躍於淵?!粍t止曰:『言其上下察也?!辉娫疲骸壕S天之命,於穆不已?!粍t曰『天之所以為天也?!弧红逗醪伙@,文王之德之純?!粍t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淮俗铀贾b詩也。詩云:『既醉以酒,既飽以德。』則曰:『言飽乎仁義也。』詩曰:『經(jīng)始靈臺,經(jīng)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粍t曰:『文王以民力為臺為沼,而民歡樂之。』詩曰:『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粍t曰:『言舉斯心加諸彼而已?!淮嗣献又b詩也。程明道於詩不用訓(xùn)說,惟加一二,吟哦上下,以養(yǎng)其性情。故於『瞻彼日月,悠悠我思』,則曰:『思之切矣。』於『道之云遠(yuǎn),曷云能來!』則曰:『歸乎正也。』此明道之誦詩也。吾取以為法焉。誦也者,吟哦咨嗟之謂也。吟哦之不足,則咨嗟之;咨嗟之不足,則長言之。樂發(fā)於中,形於言。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惡可已,則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手舞足蹈者,樂之事也。此詩之教所以為樂之章,而德之所以成也。愚聞之師曰:『有疏,微言塞。今之讀詩者滯其心於訓(xùn)詁之間,玩物喪志,果可以成德乎?果可以達(dá)於政,使之四方,而能專對乎?果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以事父,遠(yuǎn)之事君乎?諸皆誦詩畜德,德之成而詩之大用也?!挥奚лd之下,悵斯文之不明,於每章之下作誦語數(shù)字,以備學(xué)詩者吟哦咨嗟而得之,以成盛德而達(dá)諸大用也。其朱子之訓(xùn)詁,則旁注於逐句逐字之中,可以釋訓(xùn)足矣。蓋以[省學(xué)]者誦習(xí)之勞,玩物之病也。而凡朱子賦比興之指,及其傳說,則存之於后,不敢易焉。何居?朱子詩傳於諸書為尤善也,故不敢易焉。若夫所刪十篇之什,則以淫奔之詩既去,不能什也?;蛟唬骸溉粍t子之取各篇題小序置於每篇之首,何居?」曰:「仿文公以國風(fēng)周南之說於篇端,使誦詩者一開卷閱篇,即知作詩之義也?!剐梁ナ辉?/P>
若水拜手稽首曰:斯會也,其所謂非常之會乎!會也者,會也,會其有極也。相會於人倫之極,相勵於不容已之趨也。是故祝圣會者,設(shè)會以致敬乎君也。祝畢而會也者,設(shè)燕以相親睦,以相規(guī)勉,因會以致信乎朋友之道也。夫君者,人倫之首也,人有能忘其元首而股肱不戚者乎?友者,人倫之綱也,人有自絕其紀(jì)綱,彝倫斁而不之恤者乎?故斯會立,則觀之者,敬君之心藹然而生矣,信友之念確然而篤矣。其或非有大不得已而不附者,聞此,其必隱之於心乎!而有思乎!則自反曰:「彼會眾皆敬君,而我獨(dú)不敬君乎?世豈有無君之國乎?」則其赴會之心也必果;又曰:「彼會眾皆信友,吾獨(dú)不信友乎?薄友乎?非友乎?古豈有不須友以成之人乎?」則其不附會之心也必不果;此之謂不容已之趨也。相會於仁義道德之歸,化民易俗之矩也,其視洛社耆英諸會,但取適於優(yōu)游杯詠之間者,少有間矣。然則斯舉也,雖謂之非常之會可也。是故為之引,以申作會之意云。壬子五月
或有問於甘泉子曰:「壽其足貴乎?其無足貴也,盜跖百年而日殺不辜?!够蛟唬骸笁燮涔麩o足貴也乎?其有足貴也,顏?zhàn)蛹僦阅?,不日而圣。記曰:『知及一年,則知藝谷。知及十年,則知藝木。知及百年,則知藝人?!皇枪仕F於一年者,為其藝谷也;有一[年]而不藝谷焉,何貴於一年也?所貴於十年者,為藝木也;有十年而不藝木焉,何貴於十年也?所貴於百年者,為藝人也;有百年而不藝人焉,又何貴於百年也?大禹惜寸陰,寸陰,日之積也;陶侃惜分陰,分陰,寸之積也。日積月累,氣至而變。螟蛉不滿日不化形,甜瓜不至期不脫蒂,故年彌高而德彌邵。耇老成人,古人治天下者貴之,而仁者務(wù)焉。書曰:『母遺壽耇』曰:『其稽我古人之德,矧曰:其有能稽謀自天?!环蚧湃酥乱舱撸艘?;稽謀自天也者,知天也;知天人之蘊(yùn),必由壽耇焉得之。壽果不足貴也乎?其不為人之所祝愿也乎?詩曰:『[周]王壽考,遐不作人?!蛔魅硕卮龎劭佳桑瑝燮涔阗F也。壽之系於人大哉!」天關(guān)諸同志鐘子、周子、姚子、鄧子、謝子、劉子、馮子,無慮數(shù)十子聞之,前曰:「今天關(guān)院長司訓(xùn)慎齋子黃子,年八十一,今六月十有二日為華誕初度之辰,諸生謹(jǐn)請以此言壽之,可乎?」默翁曰:「可哉!」聞平甫者,異人告符,終遇有道。老而好學(xué),八十從游。領(lǐng)袖天關(guān),布教作人。得聞乎古人心性之學(xué)焉,其稽人也。夫講究體認(rèn)天理之學(xué)焉,其稽天也。夫稽人不已,必至於希圣;稽天不已,必至於希天。合天人而一之,故能配天地,同悠久,萬壽無疆。此諸子之所以為慎齋祝頌之至也,合書為八十一壽誕敘。壬子六月
湛子曰:甚矣哉!道之難行也。以其同然者而感其同然之心,如合符節(jié),然而無應(yīng)之者,豈人各異心也哉?弗思爾矣。有若人焉,勃然興其同然之心,相感於未傾蓋之前,所謂絕無而僅有者,寧不為之一大快哉!自予為家訓(xùn)以教宗族之人,且白於巡按洪君,準(zhǔn)行府縣,令本宗族遵行之,又令盡縣之人宗族遵行之,又令旁郡縣之人之宗族遵行之,於今十有三年矣,竟未聞有應(yīng)之而興起者。今年秋八月,有順德鎮(zhèn)康鄉(xiāng)之善士黎瑞鸞養(yǎng)真子,行年八十有二矣,乃相慕而興,於於而來,齋戒而后見,請慎齋司訓(xùn)為之先容,執(zhí)弟子禮於天關(guān),而慎齋亦八十有一也。同居月余,一日,袖書一冊以進(jìn)。予觀之,乃其自作家訓(xùn)也,云慕予家訓(xùn)而為之者,比予家訓(xùn)益?zhèn)?。又出己田四百畝於祠堂,為子孫合食之具,視予之義倉又多焉。夫以八十有二之老,而虛己從學(xué),一難也;為家訓(xùn)以善族,雖今之卿大夫猶所未能,二難也;今之士大夫惟知富囊橐,益田宅,遺子孫,於族人之饑寒,祖考之祠墓,略不少加意,如越人之視楚人然,而不知己與宗族皆出於祖一人之身也,今養(yǎng)真子乃割四百畝之田無難色,又難也。夫三難者,皆天理人倫之至,修身齊家之道,雖曰未學(xué),吾必謂之學(xué)矣。若夫養(yǎng)之以天理,文之以禮樂,吾豈復(fù)有加益於養(yǎng)真者哉!書附黎氏家訓(xùn)之首以歸之,為宗族鄉(xiāng)黨之榮,且為教焉!壬子九月
甘泉子三十游江門,傳習(xí)之余,端默無作。先師石翁謂之曰:「子何不學(xué)夫詩,用以應(yīng)世?!箘t對曰:「水也見唐宋以降人作近體律詩,非惟虛費(fèi)精神,工作對偶,又去三百篇愈遠(yuǎn)矣。水其作古選體乎!猶為近之?!刮淘唬骸缚梢玻挥y矣。竊惟難者,難於古淡乎!詩者心之聲也,古淡之聲,由心之古淡為之也。古則凡近之心釋,讀之者亦釋;淡則躁妄之心平,讀之者亦平。同聲相應(yīng),同氣相求。夫心也、氣也、聲也,一也。是故作詩者,氣如其心,聲如其氣;誦詩者因聲以感氣,因氣以得心。千萬世之遠(yuǎn),誦其詩者可知其人,故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不可以興觀群怨,不足以言詩,比之俳優(yōu)學(xué)人言語,烏足以動人哉?何以知其人哉?為古體者,非特詞氣之古淡,心亦古淡焉。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久之亦堯而已矣;服桀之服,言桀之言,行桀之行,久之亦桀而已矣??刹簧鲹裨眨 构仕沧云澮詠?,必作古體,古淡之心存於中而發(fā)於外,一去對偶綺麗之習(xí),近體之聲氣不使留於聰明,恐其凡俗躁妄之心入之矣。今老矣,於古體之中積累繁多,乃命門人選其尤者,得三百余篇,寫而藏之,以備觀風(fēng)者采焉以為教云。壬子九月
嘉靖癸丑五月廿八日,增庠三師林、沈、李諸君,遣三生顧仕嘉、湯孔明、黃文錦,走二百里之遙,詣天關(guān)請甘泉子之文,以為盧憲長望峰六月廿四日八十一華誕之慶。甘泉子筦然笑曰:「昔伏生九十傳書,言語支離。水也亦垂九十矣,正伏生言語支離之年,而尚可為文乎哉?」贊之者曰:「望峰韋布之交,至親而信者也,豈宜以常禁拘乎?且以九十之老而壽八十之老,既稱其情,抑非增江希有之事乎!」甘泉子曰:「唯唯!壽人必以其德,知望峰之全德者水也。三子各以所知言其大者,可乎?彥亨其謂之何?」曰:「望翁之德,大者其樂道人之善乎!嘉也見泉師以五百金之宅居,與二百斛之贍谷送縣,為明誠書院,以館谷諸生;而望翁贊焉曰:『書院一所,贍谷百石。一朝與之,嘉惠后學(xué)。其盛心於斯為至。』此非樂道人之善乎?詩曰:『他人有心,予忖度之?!环驑啡松疲瑒t誠不倦,可以壽矣?!乖唬骸甘⒌虏还?。愿聞其再。用晦,爾謂之何?」曰:「望翁之善,大者其樂濟(jì)人之患乎!昔有捕盜濫及不辜,極力解之,活人居多,魯連之排難解紛也。鄉(xiāng)鄰有斗,公心平之,多以息訟,太丘之行誼信孚也。非樂濟(jì)人患乎?詩曰:『凡民有喪,匍匐救之?!环驑窛?jì)人則愛不竭,可以壽矣。」曰:「盛德不孤,愿聞其三。中理,而謂之何?」曰:「望翁之善,大者其樂成人材乎!昔泉翁講於明誠,翁蒞勖焉,曰:『諸生體悉:德行為本,文會輔仁。毋淫於逸,毋荒於嬉。敬遜時敏,以成德業(yè)。』肇起雁塔,以壯增庠。大其形勝,以鐘毓秀。非樂成人材乎?詩曰:『周王壽考,遐不作人?!环驑烦扇?,則惠不匱,可以壽矣?!垢嗜釉唬骸妇佑写巳龢氛撸枪手^之大德。夫有大德必得其壽,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今望翁位躋總憲,家食千鐘,名遠(yuǎn)愈芳,厥壽征應(yīng)。今三子既嘉翁之三樂矣,宜奚壽?」於是湯子進(jìn)曰:「孔明也,居近鶴嶺,其以鶴嶺之神祝焉,曰:『愿祝公以此三樂,如鶴之千齡,永為邦家之禎。』」顧子進(jìn)曰:「仕嘉也,居近龜峰,其以龜峰之神祝焉,曰:『以此三樂,愿祝公壽如龜算,以為王圖之乾?!弧裹S子進(jìn)曰:「文錦也,非佞,祝以地不若以天,其以天神祝焉,曰:『羅浮笛聲,長庚跨鶴,龜息不息,感應(yīng)無極?!粫唬骸何┑聞犹?,無遠(yuǎn)弗屆?!灰巳艨梢詨垡印!垢嗜余叭粐@曰:「善哉祝乎!夫然后足以祈望翁之壽於無疆,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光,斯其祝之至矣!斯其祝之至矣!」三生歸報三師,軸而錦之,以為壽誕侑觴之助云。癸丑五月
唐夫人者,吾廣方伯張浮峰先生之賢母也。鳳去鸞孤,雛睟而孀。今躋乎上壽之上,以及百年之期。寔為九十華誕初度之辰,適仲春幾望之吉。斯時也,天氣正中,明風(fēng)和煦。浮峰子當(dāng)事官職,乃興望云之思,方深愛日之懷。於是挹薇垣之露以和壽觴,剪羅浮之云以制班服。孝思如御風(fēng)而歸,羈懷將縮地以致。壽域天開,幔亭日朗;瑤池置曾孫之宴,東海貢蟠桃之祥。於是南鎮(zhèn)為壽山,大?為福海;錢塘之潮引以崇尊,湘湖之莼於焉薦俎。水陸之珍畢陳,親朋之慶交至。於是嬋娟明織女之機(jī)絲,黃巖引長庚之鶴馭??坳柮鞫撮T,群仙排云而出賀;啟福地玄扃,素娥執(zhí)事而駿奔。共為撒花之供,笑窺偷桃之兒。於時月宮耀彩,海屋添籌。天姥獻(xiàn)春,麻姑捧酌。歌若耶之章,誦曹娥之句。橫岡以為琴,群川以為弦。天地人之籟并作,道德性之樂交孚。顧謂人間,不知何樂可以易此?浮峰子於斯,其亦足樂親矣乎!浮峰子問曰:「雖然,此樂是亦足矣。請先生其進(jìn)之?!垢嗜釉唬骸笩o已,則有三焉,雖千百歲不朽可也。夫人言行不出捆外,而可以傳之天下后世者有三征。上征盡婦,下征盡母,中征盡妻。」曰:「曷謂盡婦?」客有進(jìn)而言曰:「吾聞夫人隨養(yǎng)湖藩,承順繼姑,婉事罔愆,宗黨稱難,足征孝德,宜進(jìn)孝德之觴?!埂戈轮^盡妻?」客有進(jìn)曰:「吾聞夫人自歸刑曹,以直左宦,中饋啖蔬,巽詞調(diào)劑,足征順德,宜進(jìn)順德之觴。」「曷謂盡母?」客有進(jìn)曰:「吾聞夫人誡子樹立,師明正學(xué),迎養(yǎng)諫垣,乃勤乃儉,足征慈德,宜進(jìn)慈德之觴?!垢嗜余叭粐@曰:「夫三德者,三世之德也,備矣,至矣。以茲顯揚(yáng),地與久,天與長,日月與光,是謂三不朽之道,無窮之門。吾知夫人之壽,其無窮矣。」於是吾廣大夫士聞?wù)吖矐c,請書之錦軸,以復(fù)張氏,俾寓歸以為壽觴之侑云。甲寅正月
白?子王子以夙學(xué)蜚聲,致身柱史,獨(dú)持風(fēng)采。奉命兩廣,閑顧天關(guān)。甘泉子九十耄期,若昧平生,然白?子言曰:「我公之門下受教生也?!垢嗜鱼等辉唬骸鸽M勺??」曰:「自南野氏。時有北都之行,用托觀光之館?!垢嗜釉唬骸溉粍t奚取焉?將取其能矣乎?我方空空,病無能焉,白?蓋以能問於不能矣。將取其多矣乎?而我方孑孑孤陋,則寡聞焉,白?蓋以多問於寡矣。由是本之,白?必有若無,實(shí)若虛矣乎!又由是而本之,白?必犯而不校矣乎!夫進(jìn)善無窮,而物我一體,孔門諸子之學(xué)也,白?子若固有之,何取於予哉?」及觀白?行事,能發(fā)奸摘伏,能振文耀武,夫然后知白?子能而不自能也。又多識前言往行,多行善教善政,夫然后知白?之多而不自多也。吾之言為不誣也。夫以取善無窮之心,擴(kuò)不校一體之仁,雖班諸孔門諸子可也。公暇之余,入連理之洞,游同樂之園,[觀]山鳥之戲,聽鹿鳴之音,嗒然賓主為之兩忘,竟日而歸,物我論量,為之同於渾然也。三年還朝,於其行也,感道義之愛樂游從之雅,辭以送之。白?子因見呈南野公,以為何如也!羅浮西樵之念,公今視昔,又何如也!其辭曰:『紅岡居后山名。荒荒兮!敬一閣名,公所修扁?;突?。白云省后鎮(zhèn)山。蒼蒼兮,珠江前江名泱泱。潮汐詰屈入城墻,東湖西島深潛藏,?衣驄馬來相將。繄馬之良兮!衣佩之光。君如去此兮!誰予翱翔。甲寅正月
圣天子嘉靖三十一年,簡命侍御東山郭君代巡東廣,迅如雷霆,從天而下。下車之初,首執(zhí)鄉(xiāng)宦之奴之不法者,賤廝亦在逮。數(shù)人有或?yàn)橹豢罢?,予?dú)曰:「雷雨風(fēng)霆,無非教也。假令十三省置十三雷霆焉,雷霆轟轟,品物震生,天以之清,地以之寧,而天下以之平矣?!咕弥嘶颡q有為之不堪者,則應(yīng)之曰:「公行公政,我秉我心,各適其適,夫又奚戚?且寔教益也?!鼓嗽O(shè)位望方而拜受於庭。蓋家奴之罪,乃教束未嚴(yán)者之過也。子路人告之以過則喜,禹聞善言則拜,水也年垂九十矣,嘗效武公九十求規(guī)國人,曰:「勿以我老而棄予?!乖O(shè)規(guī)桶於大門之外,三年而不得一言。今乃得不言之教,則又何為不喜而拜受於庭乎?越明年,公則陰遏望風(fēng)之奸,普施不報之惠,躬禮士夫之家,加意於耄期之朽。徑訪天關(guān),曰:「翁臥不起,吾亦將見公於臥內(nèi)?!蛊溟_心見誠,明白洞達(dá),有如此者。夫始用不測之威,終施不測之仁,寂如雷息,渙如冰釋,豈非無所凝滯,胸中磊磊落落大丈夫哉!於其代而還朝也,感慨之不足而咨嗟之,咨嗟之不足而情見乎辭云。先威后寬,紫陽詮兮!震驚百里,不喪七兮!過化存神,不獲身兮!仰圣瞻天,復(fù)紫云兮!甲寅二月
門人順德何鴻校刊
慕陶胡先生漫稿詩序 甘泉子曰:詩之作何為者也?詩其承也,言承其志而發(fā)也,發(fā)由中出也。感於物而中發(fā),故沉吟焉;沉吟之不足,故慨嘆之;慨嘆之不足,故咨嗟之;咨嗟之不足,故長言之。此詩歌之所由作也。書曰:「詩言志?!故枪势渲緞傉撸湓~燥;其志柔者,其詞濕;其志正者,其詞平。奸人之詞險,幽人之詞淡,仁義之人,其詞藹如也。百世之下,誦其詩者,可以知其人。不足以知其人者,非詩也,剽竊仿真他人之陳言也。故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不足以興觀群怨者,非詩也,無用之虛車也。甚哉!詩之難言也。故有詩,可以顯人者焉,有人可以顯詩者焉,有大序可以顯詩人者焉。三百篇之詩,多里巷嗇夫婦人之作,人非顯者也,而其詩列為六經(jīng),垂訓(xùn)萬世,謂詩之顯人,非耶?宋之大儒,人則顯者也,其詩之音律未必協(xié)唐,唐人未必取之,然而后世好之如膾炙,人誦而家錄之,謂人之顯詩,非耶?吾郡節(jié)府胡君鏡水之尊甫慕陶先生有詩八卷,[題]曰漫稿,予嘗得而讀之,字順文從,如敲金擊玉,聲韻鏗然,其詩足以顯人矣乎!天豈去此哉!任真無所先,此非淵明詣道之詩乎?夷考之行,幽人之貞,不事進(jìn)取,陋彼折腰,固也。率其自然,任真不先,乃慕陶而陶者也,其人足以顯詩矣乎!觀者當(dāng)自知之。節(jié)府君因鄉(xiāng)知岑子石臺、梁子蘭汀,屬序於水,凡三四至焉,期於必得。水非子夏之倫,大序之作,而以詩人顯者也。顧以伏生之年,九十之朽,言語支離之際,尚可言文乎哉?三辭不獲,乃勉強(qiáng)破戒,徒以俛從二賢之懇,副節(jié)府顯親之意,僣書卷端,歸胡氏寓,慕陶公以為何如耳?知不足以顯詩人,然人與詩亦固不賴之以顯揚(yáng)者也。謹(jǐn)序。甲寅五月
甘泉子既作非老子,折衷楊子矣,而名曰知言,何居?曰:吾知言,吾之事也,吾庸暇辟老子楊子乎哉?吾之為學(xué)入門第一義也。孟軻氏曰:「我知言,我善養(yǎng)吾浩然之氣?!狗蛑卸箴B(yǎng)所有,夫知言而后養(yǎng)氣有所措,后之云集義有事者,此也。夫知言,學(xué)者之事也;知人,成德之事也。今始言為學(xué),而遽及知人之事,不亦躐矣乎?孟氏知言曰:「诐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挂匝院踝澮岸葜鼙蜗蓦x窮[於我]也,故诐辭能使人心蔽,淫辭能使人心陷,邪辭能使人心離,遁辭能使人心窮。說者●以謂於诐淫邪遁之辭而知其心之蔽陷離窮,[此知人]之事也。夫論學(xué)之初,不暇自知而遽能知人乎哉?[知其]為诐淫邪遁之所蔽陷離窮,則吾心義理昭然呈露,養(yǎng)氣以有之於己焉,而圣學(xué)之功用畢矣。嗟夫!老子道德經(jīng)流傳至今,上下數(shù)千年,而莫知其非聃之為者矣。楊敬仲之言浸淫數(shù)百年,迄今而益熾,人莫知其為非圣之書矣。吾幸得之千百載神授之下,年垂九十,恐一旦身先朝露,而萬世之人受其[蔽陷]離窮之禍而不自知,所謂以學(xué)術(shù)殺天下后世[者豈]有涯哉?吾為此懼,誠有不得已焉爾,誠有不得[已焉]爾。噫!甲寅六月
[歲在]甲寅,冬●●望,濁氣藏潛,天地清肅,寔黎慕溪●六十一初[度誕]辰。厥元嗣民效[系]克家之子,仿卜[式]輸邊之義,●●府典儀之爵,壽[筵適]開,賓從咸至。肅[肅乎]曳●●[之]長裾,翩翩乎舞老萊之班服。冠蓋繽[紛,盡]東南之勝流?!瘛窠货?,?西王之宴俎。惟時天性之樂,道義之歡,而海屋之籌,蟠桃之獻(xiàn),不足道也。民效攜少弟民征,厥子祖德、祖懿、祖?,外孫伍星奎,來問壽於甘泉翁。翁於是年垂九十矣,?然怡然,遽然而笑曰:「嗟夫!壽在子之身矣。」吾聞古之祝福壽者,如日之升,如川之流,是廷寶以之。日月逾邁,俄而永年,君子法之,以自強(qiáng)不息,不息則壽也。自予薦於鄉(xiāng),一至禮部,焚引侍母,絕意聞達(dá),從游江門。而乃先君一溪往來交游,遣子貴中從學(xué)甘泉。一溪仙去,廷寶時則七歲耳矣,篤孝愛,終身思慕,是號慕溪,知其孝矣。夫孝敬天性,良知良能,其扶桑之初日乎!山下之出泉乎!知其福壽無量矣。予益器之,特加愛焉。越十二年,妻之季女。甲戌之歲,廷寶二十有一矣。送母盡禮,革去俗風(fēng),以胙代宴。人皆始疑而終信之,德感人矣。予以母命赴禮部,遂登甲科,入翰林。越四年,以編修充正使而安南。事竣,母泣難離,將母復(fù)命於京。居無何,母卒,扶持而歸,若將終身焉。及予被薦赴召,廷寶年則二十有九矣,與公贊、體剛、叔輝四子相從北學(xué)上都,有同心麗澤之益,聞圣賢之心性之學(xué),而廷寶頭角聳然矣。及歸,則族黨有不平者來就評,處置得宜,人皆悅服。凡族事鄉(xiāng)事,必曰:「慕溪知之否?」丁亥,建祠始祖。壬子,建祠先祖。孝敬益至。繼室二三,撫子無異,罔有間言。刑於之德著矣。乃從許魯齋學(xué)者治生之說,懲富人倍息困人之弊,為子母錢。四載之規(guī),四子貸母,母子皆盡,氓以無事。氓濟(jì)已富,仁義之利,利日以長,土日以廣,阡陌田連,跨於兩邑。廷寶時則五十四矣。壬子大饑,陰助錢谷,不求人知,德及鄉(xiāng)閭。廷寶於是乎耳順之年,有反求舊學(xué)之志矣。夫自七歲而十九,而二十九,而五十四,而六十,其所卓立表表如此,雖曰未學(xué),吾且謂之學(xué),況所志如此耶!所謂日以漸而升,川以漸而至,非耶?夫日之升,至中天為至;川之流,以大海為至;人之志,以圣人為至。子貢貨殖,晚聞性道。今廷寶父子源源而來,講於天關(guān),將求底於至道矣乎!詩曰:「樂只君子,萬壽無疆?!固礻P(guān)多士請以此為祝,自貽永命,惟在慕溪。慕溪其以此自壽!
誥有之:「天壽平格?!龟轮^哉?甘泉子曰:「於是乎見天人之道之一也。夫天也者,道之大原也;壽者,天道之常流通於人物者也;格也者,人之感通乎天也;平以言乎其道也。故曰:「無黨無偏,王道平平。」即道也。道不可言,言平平以形容之也。曰中、曰庸、曰止、曰矩,此其類也。夫子中都置準(zhǔn)於堂,以示平昭道也。故天以平而常清,地以平而常寧,日月以平而常貞明,人心以平而長靈。夫子十五志學(xué),志此也;三十而立,立此也;四十不惑,不惑此也;五十知天命,知此也;六十耳順,順此也;七十從心不踰矩,矩即此也。平通乎天,天斯壽之。非天故一一而壽之瑣瑣也,天之常道而無窮,人得之則壽焉,若天壽之也。故至誠無息,不息則久,久則征,征則悠遠(yuǎn),故悠遠(yuǎn)無疆皆天壽也。大哉!天人之一也。莫?dú)夥翘煲玻|(zhì)非地也,故曰:「人者天地之心也?!固鞜o外氣,地?zé)o外質(zhì),故自欺即欺自天,自敬即敬自天。如此者,其知平格之道乎!於是吾鄉(xiāng)司寇大夫弼唐龐子聞之曰:「大哉道也!久矣壽也!可大可久,其惟人矣!若應(yīng)天溧陽燕峰子史子者,可以與於此乎?」甘泉子曰:「匪直史子耳!人人可與也?!乖唬骸附窦滓嗽轮?,惟史子初度之辰,惟公壽之,合新泉同志諸君之愿也?!乖唬骸溉羰纷?,則吾知之舊矣。厥考知山黃門擇歸,從予優(yōu)游南雍之涯,熏德觀光之館。遂薦應(yīng)天,乃登黃甲,乃署天曹,乃改內(nèi)翰。行道顯親,平平之道,著於成己矣。館我新泉,泉出涌地,乃立書院。附郭百畝,館谷多士。時葺館宇,錫類不匱。平平之道,行於成物矣。謝職而歸,乃開玉潭,偶得煤山,乃濟(jì)兩邑。賑荒巨萬,身親是臨。乃廣灌池,潤田百頃,有博施濟(jì)眾之心,物我同體之義。平平之道,浸而及物廣矣。既富而高,不溢不危,長保富貴,前光后貽。夫史子多修,有此三者,將以體天無疆,自貽永命,志學(xué)日躋,進(jìn)而立、而不惑、而知天,達(dá)耳順之扃,蹈從心之矩,超乎期頤之天,未可量也?!轨妒翘礻P(guān)諸子喜聞而樂道之,請敘其言,因龐子以寓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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