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印度喀拉拉邦有個割草姑娘名為羅西,她出生在被稱作“不可觸碰者“的達利特種姓(從印度底層種姓首陀羅進一步分化出的最低級種姓),家族世代為奴。當電影《維蒂亞瓦迪》的劇組來到喀拉拉邦時,這個大字不識的姑娘接過了這改變印度影史的劇本。 在銀幕上,她飾演的高種姓貴婦美艷動人;而在銀幕外,憤怒的婆羅門貴族卻點燃了電影院。暴民們舉著火把沖進她家,羅西穿著僅有的紗麗(印度女性的傳統(tǒng)服飾)倉皇出逃。 ![]() 如今,那部劃時代的電影母帶已化為灰燼,演職人員悉數(shù)離世,僅有她在拍攝電影過程中留下的一張黑白照片被當?shù)貓笊缢A簟?/span> 2017年谷歌首頁出現(xiàn)了羅西的慶生涂鴉,形象酷似當年報紙刊登的“羅西肖像”。但她的侄子搖頭:“沒人能確定這就是姑姑?!?/span> 種姓制度曾怎樣壓迫這個低種姓民族? 喀拉拉大學的馬拉克教授說:“當時,達利特種姓人像牲口一樣被買賣,反抗者會被綁在樹上活活燒死?!?/span> 在叔叔的戲班子里,羅西第一次接觸到戲劇。這位底層種姓的劇場藝人,悄悄為侄女推開了一扇窗,在他的幫助下,羅西進入了表演領域。 “關于她的記載非常少,但村寨里的老人都記得她在當?shù)匚枧_班子上的風采,”傳記小說《失蹤的女主角》作者亞伯拉罕說,“當其他達利特女性還在田間彎腰做活時,這個敢直視觀眾眼睛的姑娘,已能突破自己的身份限制,在表演界大放異彩。” 雖然她的演技了得,但在當時,極少有達利特種族的女性膽敢從事表演,即使身為演員,達利特女性也只能在劇中飾演微不足道的低種姓角色。 1928年的某個清晨,導演丹尼爾在劇場后臺攔住羅西。他的新片需要一位“能讓婆羅門都心動的女神”,而羅西便讓他眼前一亮。十天的拍攝期,每天五盧比——這在當時足夠買下半畝稻田??墒子橙?,當銀幕亮起時,羅西卻被攔在影院門外。 ![]() 銀幕上,男主角摘下落難貴婦發(fā)間的茉莉,輕輕地吻了下去;銀幕下,石塊如雨點砸向幕布。高種姓觀眾扯碎座椅,導演被追打到河岸,攝影機在騷亂中被粉碎。 “他們不能忍受賤民演女神,不能接受賤民參與的圣潔吻戲?!眮啿狈l(fā)黃的調查筆記。這場暴動摧毀了印度首部馬拉雅拉姆語電影,丹尼爾背負巨債退出影壇,羅西也悄然消失。 為避免再被找上門,羅西與家人朋友斷絕了所有聯(lián)系,在泰米爾納德邦的市集,人們常見一個叫拉賈瑪爾的女人,穿著上等細麻紗麗,把額頭點痣畫得格外鮮艷。她嫁給了一位高種姓商人,拒絕談論過往,直到臨終,兒女們仍堅稱母親是正統(tǒng)婆羅門,拒絕承認所謂的達利特賤民“羅西”是她們的母親。 ![]() “她的孩子們繼承了父親的姓氏,卻不認母親,”羅西的侄子拿著一張家譜,“只有我們這些人還記得她的真名。” 2013年,當喀拉拉邦的記者找到她女兒帕德瑪,這個在泰米爾納德邦菜市場撿菜葉的老婦人說到:“她嫁給父親后,再沒碰過戲服?!?/span> BBC記者試圖聯(lián)系羅西的其他子女們,但那些繼承了高種姓姓氏的后代表示,他們對這種關注感到不舒服,拒絕了記者的采訪。 “種姓制度留下的創(chuàng)傷可能非常強烈,以至于它塑造或定義了一個人的余生,”馬拉克教授說,“就像羅西不得不用余生來掩蓋自己曾經的經歷。” 泰米爾導演帕·蘭吉斯以“羅西”的名義發(fā)起了一年一度的電影節(jié),以慶祝達利特種姓電影的誕生,相關電影更是每天都在貧民窟露天放映,銀幕照亮孩子們仰起的臉龐。 ![]() 在羅西電影節(jié)開幕式上,十幾個達利特女孩穿著借來的戲服,把茉莉花別在耳邊——就像當年羅西在電影里的造型。臺下有位裹著舊紗麗的老太太突然抹眼淚:“我奶奶說,羅西逃跑那晚,火燒得半邊天都紅了?!?/span> 歷史課本里找不到羅西的名字,但每個從貧民窟走向銀幕的孩子都知道:百年前,有個割草姑娘曾用十天時間,在銀幕上活成了另一個人。 ![]() 編譯:你喜歡嗎 —— 版權聲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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