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父親送女兒的禮物”這條熱搜，令很多人印象深刻。這“禮物”是洛陽博物館的一件文物——西朱村曹魏大墓出土的琥珀小兒騎羊串飾。

三國 琥珀小兒騎羊串飾。來源/網(wǎng)絡(luò)

精美文物背后的故事，卻讓人唏噓。曹淑，是魏明帝曹叡的女兒，未滿月便夭折。痛失愛女的曹叡只好為她建廟宇，追封平原公主，還請叔叔曹植撰文紀念。

“這或許是一個父親所能做到的極致?！痹谄珢勰泻⒌墓糯?，女兒如何長大、與父母相處如何，鮮少被記載。

不過，在有些“女兒奴”父親眼里，女兒成長的每一時刻都雋永而珍貴。

嬌憨女兒

父親得意的作品

左思，是一位寫下《三都賦》讓“洛陽紙貴”的著名文學(xué)家。在“詩以言志”的古代社會，他卻將目光轉(zhuǎn)向家庭生活，用語言記錄女兒的成長。

文豪父親，寵女兒也是出了名的。《嬌女詩》，是中國最早描摹女兒情態(tài)的詩之一。詩里的生活簡單又歡樂，魏晉時代的動蕩、功名的追逐，仿佛離他們很遠。

“吾家有嬌女，嬌嬌頗白皙。小字為紈素，口齒自清歷。”開篇便寫女兒的嬌美之態(tài)，足見作為父親的那份滿足與喜悅。

實際上，這與魏晉時期追求容貌美的社會風(fēng)尚有關(guān)。

《世說新語》中記載人們贊嘆裴楷“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晉書》記溫嶠 “風(fēng)儀秀整，美于談?wù)?，見者皆愛悅?”。

北宋 蘇漢臣 靚妝仕女圖。來源/波士頓藝術(shù)博物館藏品圖

“明朝弄梳臺，黛眉類掃跡。濃朱衍丹唇，黃吻爛漫赤。”年紀尚小，愛美的天性卻掩藏不住。

小女兒在梳妝臺，學(xué)大人描眉畫唇。眉毛畫得像掃地狀，口紅涂得滿嘴一團紅。畫得好不好看不要緊，開心就好。

清 陳崇光 柳下曉妝圖 局部。來源/南京博物院藏品圖

在“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的世胄時代，魏晉人堅守著率真、自然之情。時代洪流下，左思的“任其孺子意 ”，使女兒自由成長。

南宋 佚名 百子嬉春圖 局部。來源/北京故宮博物院藏品圖

北宋 蘇漢臣（傳）嬰戲圖軸 局部。來源/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品圖

“握筆利彤管，篆刻未期益。執(zhí)書愛綈（tí）素，誦習(xí)矜所獲?！毙∨畠簩懽植贿^是玩兒，卻喜歡紅漆竹管筆；看書要看最好的絹本書，一有所得便向人夸耀。

宋 佚名 撲棗圖軸 局部。來源/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品圖

清 羅聘 嬰戲圖軸 局部。來源/上海博物館藏品圖

“馳騖翔園林，果下皆生摘。紅葩綴紫蒂，萍實驟柢擲?！眻@林里嬉鬧，未成熟的果實也可摘。連著花蒂的珍貴萍實，也被摘下來投擲玩耍。

照鏡化妝、握筆執(zhí)書、生摘果實、帶蒂折花……女兒無拘無束、率性而為的種種情態(tài)，宛若鮮活的連環(huán)畫徐徐呈現(xiàn)。

在禮教嚴苛的時代，正是父親的寵溺保留了這份難能可貴的美好。

父親的萬千寵愛

寫就無憂的少女時代

宋代，社會風(fēng)氣開放、科舉制繁榮和雕版印刷術(shù)興盛，使得文化教育普及社會各階層。南宋開國皇帝宋高宗曾說:“朕以謂書不惟男子不可不讀，惟女子亦不可不讀?！?/span>

李清照，一代婉約詞宗，驚才絕艷。父親李格非是著名“蘇門后四學(xué)士”之一，母親“亦善文”。較為寬松開明的書香世家，深深滋養(yǎng)了她的文學(xué)才華。

相較于同代其他名媛閨秀，李清照免于傳統(tǒng)女教束縛，甚至可以乘興出游。

此詞是李清照十六歲初來汴京，根據(jù)自己溪亭之游寫的追記。

在山清水秀的故鄉(xiāng)明水鎮(zhèn)，李清照的少女時代洋溢著恬適、美好。

夏日傍晚，蕩舟出游。沉醉荷塘美景，游興未盡。不料，劃著劃著就迷路了，驚起一只只鷗鷺。

才女李清照。來源/《歷史那些事》紀錄片視頻截圖

蕩罷秋千，羅衫汗?jié)??；▓@里，客人忽至，李清照慌得含羞跑開，顧不上穿鞋，也不顧上金釵滑落。情竇初開的少女遇見風(fēng)度翩翩的美少年，欲見還羞，怎么辦呢？

清 冷枚《探梅圖》局部。來源/旅順博物館藏品圖

以“嗅青梅”之名，偷偷地回頭看。在傳統(tǒng)的禮教時代，身為大家閨秀的李清照，為什么能如此自然地袒露閨中少女情緒呢？這得追溯到她的早期生活。

在故鄉(xiāng)與自然風(fēng)光為伴、沒有太多約束的自在時光，養(yǎng)成了她明朗、豁達的性格底色。

女兒遠嫁

為父萬般不舍，心有戚戚

永日方戚戚，出行復(fù)悠悠。

“永日方戚戚，出行復(fù)悠悠?！币幌氲脚畠簩⒓奕穗x家，父親早已整日悲戚。真正臨別前，更是滿腹離愁，難以自遣。

“貧儉誠所尚，資從豈待周。孝恭遵婦道，容止順其猷。”老父親的反復(fù)叮嚀——要安貧樂儉、要敬長輩遵婦道，看似有些啰唆，卻是父親放心不下女兒、愁腸百結(jié)的真情流露。

整首詩讀下來，我們仿佛看到：一個妻子早逝的單親老爸，艱難地撫養(yǎng)兩個女兒長大，如今面臨離別的辛酸。但從歷史視角來看，作者韋應(yīng)物為滁州刺史，是出身望族、仕途顯達的高官。寫這首詩時，正處于他事業(yè)的高峰。

女兒作為名門閨秀，出嫁自有歡樂、熱鬧的迎娶場面，只是作者采用了一種“剪裁”式的文學(xué)手法，只寫迎親禮過后第二天早晨父女的離別。詩中透露的濃烈離愁情緒，是他憐愛女兒的深情表達。

愛女晚婚

為父堅信終遇佳人

管道升，字仲姬，又字瑤姬。提起她，人們總會不自覺地主動加一個后綴——元代著名書畫家趙孟頫之妻。她在仁宗延祐四年被封為魏國夫人，世稱“管夫人”。

自幼聰慧過人的管道升，是個妥妥的“天選之女”?！安粚W(xué)詩而能詩，不學(xué)畫而能畫，得于天然者也”。藝術(shù)天賦極高的她，并不是不需要學(xué)習(xí)，只不過常常一點就通。

她擅書、畫，以畫竹留名。元代四大畫家之一的倪瓚曾有詩題贊：“夫人香骨為黃土，紙上蕭蕭墨色新?！?/span>

元 管道升 竹石圖 局部。來源/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元朝，是蒙古族統(tǒng)治。原有統(tǒng)治者宣揚的封建禮法制度，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元代女子，在某種程度上得到暫時的“解放”，能相對地活躍于社會。元代繪畫也發(fā)生極大的轉(zhuǎn)變，以畫寄托思想，尤其是墨竹畫。

詩書畫發(fā)展俱佳的管道升，離不開家庭生活的支持，尤其是她的父親。才貌雙全的她，實在太討父親的喜愛了。從小便由父親教導(dǎo)讀書識字，更被當(dāng)做兒子培養(yǎng)。

元 管道升 孝經(jīng)卷 局部。來源/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品圖

女兒如此聰慧靈秀，父親對其婚姻大事自然“慎之又慎”。

元朝時代，女子的法定結(jié)婚年齡為十五歲。不過，管道升結(jié)婚的時候已經(jīng)二十八歲了。以當(dāng)時社會習(xí)俗來看，算是晚婚。

晚婚的緣由，大概是父親太過鐘愛女兒，非找一位佳婿方才放心。

名列“吳興八俊”的趙宋王孫趙孟頫，終于走進管道升父親的視野。至元二十六年（1289年），趙孟頫和管道升成婚。

婚后倆人琴瑟和鳴，相濡以沫。除了“柴米油鹽”，藝術(shù)上的切磋是他們的理想日常。

元 趙孟頫 山水三段圖 附管道升 雙鉤竹圖 局部。來源/上海博物館藏

在以“女子無才便是德”為主流的時代，那些能夠被父親偏愛的女孩無疑是幸運的。

走進古代女孩世界，我們看到了鮮活躍動的生命力，感知到了女孩獨特的優(yōu)雅生命律動。